昨日跟孫家那邊買了一對豬蹄子，也打了三四斤排骨。

　　豬蹄子煨了一天一夜，早就松軟，送去給老楊頭下飯了。

　　排骨一半跟野山菌之類的炖，昨日夜裡給老兩口吃了一頓，今個早上又用排骨湯煮了面條給他們吃。

　　還剩下一半排骨，孫氏便加了生姜蒜末和辣子一塊兒紅燒了，裡面再放一些土豆，自己跟楊華忠兩個吃。

　　除此外，孫氏還從竈房裡的一堆壇壇罐罐中挑了一隻開了罐口，掏了一把酸菜出來，洗了兩把豆芽，切了一些辣子進去炖了一碗又酸又辣的酸菜豆芽湯來。

　　楊華忠擡起筷子，看到面前小桌子上的酸菜豆芽湯，道：“還是你懂我。
”

　　孫氏溫柔一笑，做了幾十年夫妻了，她懂他比懂自己更多。

　　同樣的道理，他也是這個世上最懂她的人。

　　“别光顧着吃酸菜和豆芽，來，吃塊排骨。
”孫氏給楊華忠夾了一塊排骨放到碗裡。

　　“你也吃。
”楊華忠道，兩口子面對面嘩啦啦扒拉飯菜。

　　不知是飯菜的香味兒飄到譚氏的鼻子裡還是啥緣故，兩人才吃了一半，譚氏突然醒了。

　　“我餓了，我也要吃！
”她坐在床上，伸長了脖子，朝桌子這邊吞了一口響亮的口水，大聲道。

　　楊華忠和孫氏都趕緊放下筷子，楊華忠來到床邊查看譚氏的情況，孫氏則趕緊給譚氏拿碗筷，裝飯。

　　“娘你醒啦？
這會子覺着咋樣？
身上沒有哪裡難受吧？
”楊華忠一臉關心的詢問着。

　　譚氏卻無視楊華忠的詢問，用力的皺着鼻子：“忒香，是些啥菜？
”

　　楊華忠扭頭看了眼身後的桌子上，道：“土豆燒排骨，酸菜豆芽湯。
”

　　“這酸辣勁兒地道，我喜歡！
”譚氏高興的道。

　　并伸出手來作勢要下床，楊華忠趕緊扶住她：“娘，你在床上坐着就好，待會我們給你夾菜端給你吃。
”

　　譚氏拍了一下楊華忠的手：“老三你個傻小子，你娘我有手有腳的，咋要你端呢？
快些扶我過去，我要自個吃。
”

　　楊華忠隻得将譚氏扶到桌邊坐下，很快，孫氏就端了飯來了，放到譚氏面前。

　　“娘，吃飯了。
”她小心翼翼的道。

　　“好，好！
”譚氏抓起筷子，雖然眼睛瞎了，下筷子的時候有些磕磕碰碰，可隻要筷子頭逮住了菜，她立馬就能通過那筷子頭感應出來似的。

　　一筷子就撈了一大片酸菜豆芽到自個碗裡，然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這是晴兒娘燒的吧？
”譚氏邊吃邊含糊不清的問。

　　“說媳婦燒的。
”孫氏有些忐忑的道，“娘，這味道……還合您口味不？
”

　　先前譚氏大發雷霆，這會子，指不定要雞蛋裡挑骨頭呢，孫氏一顆心懸了起來，楊華忠也站在一旁有些緊張。

　　沒想到，譚氏不僅沒罵，反倒和顔悅色的點頭：“這味道不賴，晴兒娘啊，不是老婆子我偏心你，在咱老楊家幾個兒媳婦孫媳婦裡，再沒能挑出誰來廚藝壓過你了！
”

　　“啊？
”孫氏一臉愕然，楊華忠也是滿頭霧水。

　　娘咋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啊？

　　“若不是你廚藝好，咱老楊家從前做那麼多紅白大事，我也不會推你出來掌勺呢，瞧瞧，這排骨燒的可真好，骨頭跟肉滋溜一聲都能抽開了，極品啊，啧啧……”

　　譚氏坐在那裡邊吃邊誇，不一會兒一大碗土豆燒排骨就被她吃了大半，碗邊啃光的肉骨頭堆了老高。

　　“你們兩個咋不吃？
”譚氏突然問。

　　孫氏回過神來，道：“娘，我們倆都吃過了，您吃吧。
”

　　譚氏點點頭：“對了，你們爹呢？
他咋也沒過來吃飯？
”

　　“啊？
”孫氏詫異了，擡頭看向楊華忠。

　　楊華忠也是一臉愕然，先前打成那樣，咋這睡一覺就啥事都沒有似的呢？
娘的心兇啥時候豁達起來了？

　　“你爹該不會又是去老姜頭他們那說閑話去了吧？
那個老頭子真是的，自打有了輪椅啊就一刻都閑不住呢，”譚氏自顧自在那嘀咕。

　　“對了晴兒娘，這些排骨你給留着，回頭你爹串門回家來，給他熱了吃，他肯定還餓着肚子呢！
”

　　譚氏說完，筷子不再往排骨和土豆裡捅了，轉而開始吃酸菜豆芽。

　　一旁的楊華忠和孫氏驚詫到不行，在孫氏的眼神示意下，楊華忠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道：“娘，您身上……都還好吧？
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

　　譚氏一臉莫名：“你看我，能吃能睡，舒服啊！
”

　　“哎呀……”

　　她握筷子的手突然頓住，“我這頭皮咋有些火辣辣的呢？
”

　　她放下筷子擡手往頭上那麼一摸，下一瞬驚呼起來：“哎呀媽呀，我這頭發咋秃了一塊呢？
咋回事？
我這塊的頭發哪去了？
”

　　邊上，楊華忠和孫氏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驚悚來形容了。

　　“娘，您、您當真不記得你頭發咋回事兒？
”楊華忠鼓足勇氣，試探着問。

　　譚氏摸頭皮的動作頓住，擡頭，一臉厲色的喝問楊華忠：“到底咋回事？
我的頭發咋秃了一塊兒？
”

　　“先前……”

　　“我來說！
”孫氏搶在楊華忠跟前道。

　　“娘，這事兒都怪我不好，先前是我把一張粘耗子的牛皮紙放在桌上忘了拿走，您走路不下心磕了一下，腦袋剛好碰到那牛皮紙上，扯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帶下來一塊皮毛，都是媳婦的錯，您要責怪就責怪媳婦吧……”

　　聽到孫氏這話，譚氏氣得磨牙。

　　“讓我說你啥好？
方才還誇你來着，這會子就給我犯抽！
”譚氏咬牙切齒的數落着孫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孫氏低垂着頭，連聲賠罪。

　　終究說酸菜豆芽的酸辣味兒誘惑力太大，譚氏随便罵了幾句也就算了，擡起筷子接着吃去了。

　　等到吃飽喝足，她爬上了床再次蒙頭大睡。

　　而楊華忠和孫氏則收拾了碗筷，慌慌張張跑來了隔壁老楊頭的屋子裡，把先前譚氏的反常說給了老楊頭聽。

　　老楊頭聽完，也是滿臉錯愕，老半天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