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女子的臉色陰晴不定。
許久,她才輕聲道:“過往歲月付出的心皿和布局,幾乎都毀在你手中,我何止不甘心,隻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
她那絕美的玉容上,已浮現不可抑制的恨意和殺機。
旋即,她又搖了搖頭,道:“不過,隻要能活着離開失鄉之城,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
“隻有人活着,才有機會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若死了……可就一切都成空了。
”
紅裳女子明顯徹底恢複冷靜,再看不出一絲怒氣。
蘇奕不由多看了此女一眼,道:“你真正的實力究竟有多高?
”
紅裳女子道:“道行越高,敗在你手下,豈不是越丢人?
”
蘇奕道:“錯了,以後你自會清楚,敗在我手下,不冤。
”
紅裳女子不禁笑起來,“你這家夥,哪一點都很讓我欣賞,唯獨太自負了,讓人忍不住想一寸寸掰斷你的脊梁骨,看看你低頭搖尾巴求饒的樣子。
”
蘇奕一笑置之,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讓你離開。
”
紅裳女子怔然道:“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
須知,她都已做好這具神魂分身被殺的準備!
蘇奕淡淡道:“又不是你的本尊,殺了也沒意思,倒不如給你一個機會,把今日此時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你本尊。
”
“然後呢?
”
紅裳女子問道。
蘇奕道:“我随時歡迎她來報仇。
”
紅裳女子挑了挑漂亮的黛眉,認真凝視蘇奕片刻,半響才感慨說道:“不愧是曾讓諸神為之忌憚的存在,這份氣魄和手腕,讓我都不得不歎服。
”
頓了頓,她繼續道:“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
蘇奕饒有興趣道:“他們為何會稱你為‘姥姥’?
”
紅裳女子:“……”
之前,她還以為蘇奕要問一些極難回答的事情,可打破腦袋,都萬萬沒想到,蘇奕會問這樣一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
可旋即,她就隐約明白了蘇奕的心境。
對方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秘密,才會拿這樣一個荒誕的問題為借口,給自己一條活路!
而這種态度,則愈發襯托出對方心性是何等驕傲和自負!
穩了穩心神,紅裳女子嫣然一笑,道:“我是從古神縱橫天下的時代活下來的老人,讓那些個神明稱呼一聲姥姥,也不算過分吧?
”
她笑容絕豔明淨,風姿絕代,一襲紅裳飄舞,更有驚豔歲月之美,讓人很難和“老人”兩字聯系在一起。
事實上,對修行者而言,“老”這個字已不是形容容貌的蒼老,而是代指活的歲月足夠長久。
“這麼簡單?
”蘇奕一怔。
紅裳女子道:“大道至簡,這世上的事情再複雜,當看穿之後,也不過如此而已。
”
“你可以走了。
”蘇奕揮了揮手。
紅裳女子略一沉默,忽地擡起一隻纖細晶瑩的玉手,指着自己鼻梁,“記好了,我叫雒(luo)玄機。
”
聲音還在回蕩,紅裳女子轉身一步邁出,修長綽約的倩影化作一蓬晶瑩的光雨飄灑。
“雒玄機?
一個女人,卻取這樣一個名字,倒是極為不俗。
”
蘇奕暗道。
……
失鄉之城外。
渾天水域。
一艘白骨小舟漂浮,小舟上,一位姿容絕代的紅裳女子随意坐在船首處。
她纖細晶瑩的玉手握着一支青碧玉箫,儀态慵懶地望着遠處狂暴混亂的水域發呆。
那妩媚的眼神中,盡是重獲新生般的喜悅。
“若以紀元年輪來算,我已熬過十八個紀元了……就是不知道,這世上是否還有如我一般,從古神歲月活下來的人……”
“既然今朝打破萬古枷鎖,重獲新生,自此以後,我得改一下年齡,就按十八歲好了。
”
紅裳女子思緒如飛,紅潤的唇請啟,念道:“生來隻有十八歲,一個紀元是一年!
”
說着,她眉梢眼角已盡是笑意。
那笑意很燦爛,也很驕狂和睥睨!
忽地,失鄉之城掠出一道身影,赫然正是紅裳女子的神魂分身!
遠遠地,這具神魂分身忽地化作一捧光雨,融入紅裳女子的本尊。
頓時,發生在失鄉之城的紫月山一戰的細節,盡數被這位自稱雒玄機的紅商女子獲悉。
她美麗嬌顔的白皙臉龐一陣明滅不定,有不解、有驚詫、有錯愕、也有惱恨和不甘。
許久,她長吐一口氣,扭頭看向遠處的失鄉之城。
那古老的黑色巨城一如從前,籠罩在厚重的皿色雷雲之中。
可雒玄機清楚,自此以後,這失鄉之城已再不由自己來主宰!
“蘇奕麼,我記住你了。
”
紅裳女子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