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同類
最新網址:www.ishuquge.org王城——羅·倫特,屹立在都城——裡·耶斯提傑北方的一座山丘之上,屬于典型的後中世紀城堡式宮殿,被高聳的城牆和尖塔所包圍。
雖然名義上算是王都的一部分,可實際上是位于城市外圍的獨立區域。
跟冰與火之歌七國首都君臨的王宮——紅堡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建立在該區域内最易守難攻的地方。
陡峭的山丘加上城牆的防護,即便是爆發戰争也可以用來作為最後防守的據點跟敵人死磕。
其軍事價值與政治價值幾乎同等重要。
平民别說是前來看上一眼,就是靠近都會立刻遭到驅逐乃至抓捕。
也就是最近幾年王國廢除了腐朽落後的奴隸制度,不然換成以前大概率會被貶為奴隸。
這座王城占地面積并不算大,外牆周長僅有一千四百米左右,
在圍牆和尖塔包圍的中央區域,有一座精緻奢華的宮殿,被稱之為“弗蘭西亞”。
是國王、王子、公主們日常居住的地方,同時也是大貴族們召開會議商讨國事的辦公場所。
裡邊不僅有精美漂亮的花園、雕塑、噴泉、吊燈,同時還有鑲嵌着金箔的大理石柱、拱門和落地玻璃窗。
天花闆上也不是醜陋的岩石,而是覆蓋着壁畫與浮雕。
即便是站在現代人的角度,這裡也要比任何一座富翁所擁有的頂級豪宅強不知道多少倍。
除了沒有現代化的電氣設備之外,其他不管是材料、裝修、美術風格都算得上最頂級。
左思饒有興緻打量着的周圍,用略帶玩味的語氣評價道:“作為一個正在走下坡路、處在分裂與崩潰邊緣的國家,這座宮殿是不是有些太過于奢華了?
不是說王室隻掌握差不多三成左右的土地,其餘七成都在貴族手中嗎?
那他們為什麼每年還投入那麼多錢來維持這座毫無意義的宮殿,而不是用來對原始落後的政治、軍事、經濟進行一系列的改革?
起碼培養和雇傭一些忠于王室的官僚也是好的。
”
夏恩七世笑着聳了聳肩膀回答:“很簡單,因為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已經爛透了。
經過兩百多年的和平發展,作為王室的凡瑟夫家族已經失去了之前對于貴族的控制。
其中光是幾家大貴族就占據着與王室相當的土地、人口和軍隊數量,其餘貴族則占據着剩下的四成。
也就是說,貴族在這個國家主要力量方面占據了整整七成,已經是尾大不掉的狀态。
現任國王——蘭布莎三世是個典型過于仁慈,嚴重缺乏強力政治手腕的平庸君主。
或許作為普通人或者一般貴族,他的這種仁慈是一種美德。
但作為一個正在走下坡路的國家統治者而言,卻是非常緻命的缺陷。
在蘭布莎三世的放任下,他的兒子們正在為了争奪王位繼承權而相互争鬥。
貴族們也借此機會加入其中站隊,想要利用王子們來讓自己的家族從中獲得更多的好處。
也就是說,這個國家眼下正處在一種嚴重的政治分裂之中。
唯一擁有政治才能、可以提供大量正确建議、甚至是挽救這個正在走向崩潰滅亡國家的小公主拉娜,卻絲毫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甚至就連她提的建議,都沒有多少會被采納。
可是反過來,作為競争對手的巴哈斯帝國皇帝,那位被譽為鮮皿帝的吉爾克尼弗,卻願意花費大力氣打聽拉娜公主每天都說了些什麼,給王國提供了什麼樣的建議,然後照抄過來在自己統治的帝國頒布政令。
結果就是帝國在拉娜的建議下不斷變得越來越強盛,而王國卻在變得越來越衰落。
這種現象很有趣,不是嗎?
”
毫無疑問,由于夏恩七世原本就是一個龐大帝國的君主,同時也接受了許多從左思那裡獲得的現代政治思想跟理念,因此對于這個世界兩個人類國家的情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說白了就是帝國通過殘酷無情的政治清洗、奪權和暗殺完成了中央集權。
又通過中央集權建立起行之有效的官僚體系,大幅度提高社會組織能力,進而可以推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最終完成對可調配資源的高效利用。
反過來再看王國這邊,先是分封制這一點在資源調配和組織動員能力上就扣大分。
更何況王室已經失去了對于貴族的控制權。
平庸的國王整天光想着怎麼和稀泥把這個爛攤子維持下去,根本沒有甯可皿流成河、把整個國家所有貴族殺光也要改革的勇氣。
别的不說,光是戰士長葛傑夫被貴族聯合外國暗算這一點,他居然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并掀起一場政治清算就能看得出其無能到了何種程度。
要知道那可是“國王的親衛隊”的最高指揮官!
貴族們都蹬鼻子上臉想要把手伸進保障國王安全的衛隊,這換成任何一名有點警惕性和政治覺悟的君主都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往輕了說,這是想要更進一步增加對國王的影響力;
往重了說,這就是想要架空國王乃至取代王室成為國家的新主人。
可蘭布莎三世的反應是什麼呢?
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直接忍了。
拜托!
你可是一國之君!
就是栓條狗在那,它發現有人闖入領地或是欺負了自己的小弟,都還會龇牙叫喚兩聲呢。
想到這,左思嘴角微微上翹浮現出玩味的笑容感歎道:“是啊,的确非常的有趣。
我都已經等不及想要看到這位國王陛下發現他小女兒真面目的時候,臉上會浮現出怎樣的表情。
震驚?
恐懼?
難以置信?
他恐怕到死都不會相信,那個平日裡溫柔、懂事、聰慧的黃金公主,在僞善面具之下會隐藏着一個極度扭曲、邪惡和黑暗的瘋狂靈魂。
畢竟身為君主,無能就是最大的罪過。
跟性格優柔寡斷且仁慈的蘭布莎三世相比,那位殺兄、殺弟、殺母、沒收大量貴族财産和土地,而且還十分熱衷于享樂的鮮皿帝才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
“哈哈哈哈!
我同意你的觀點。
如果有一天要對帝國動手,我會考慮饒他一命的。
”
夏恩七世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就這樣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的在宮殿内随意的行走,周圍不管是女仆、貴族還是衛兵都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樣。
原因非常簡單!
這些人都在無意之中受到了精神類魔法的影響。
由于王國有着很深的騎士傳統和文化,因此從上到下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尚武精神,認為騎着戰馬猛打猛沖才是真正的勇士,對于魔法知識和力量缺乏最基本的認知。
整個國家統治階級蔑視魔法的力量(主要是因為人類很難掌握高級階位魔法),雖然也有法師公會這樣的機構,但卻并沒有組建屬于自己的官方施法者軍團。
也就是說,整個王宮對掌握精神或幻術系魔法的人是完全不設防的。
對于左思跟夏恩七世這種實力的施法者,簡直跟逛自家後院沒什麼區别。
偶爾還能在路過的時候看到一些貴族躲在角落裡進行利益交換,以及部分年輕英俊的騎士、士兵與侍女們親熱的畫面。
總之,這裡到處都呈現出一種非常明顯的統治力不足。
仿佛根本沒有人把統治了這個國家接近四十年的年邁老國王放在眼裡。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徹頭徹尾無可辯駁的巨大失敗。
不過随着兩人進入到黃金公主拉娜的寝宮附近,情況終于有了一絲改變。
至少在這裡的衛兵不敢跟侍女鬼混,依舊擺出一副忠于職守的架勢。
在前方花園的空地上,一名年輕的金發少年正身穿昂貴的銀色全身甲站在大門口,一動不動的平視前方。
“忠犬”克萊姆,這就是他的名字。
而保護和守衛拉娜公主也是他生命唯一的意義。
左思一直覺得拉娜對克萊姆的愛,應該更接近于人與寵物的扭曲情感,而不是人與人的。
沒有打攪這個可憐的孩子,兩人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此刻,黃金公主正坐在桌子前,一邊欣賞着窗外的景色,一邊在翻開一本書籍,藍色眼睛裡閃爍着與年齡不相配的深邃與陰冷。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上次與夏恩七世見面、目睹了對方那恐怖魔法力量産生的後遺症。
作為一名自诩見多識廣、擁有超越常人智慧、甚至是把周圍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一樣玩弄的天才,她第一次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自己絕對無法靠智慧戰勝的強者。
對方隻要願意,甚至可以随時把整個王都乃至王國變成寸草不生的焦土,将方圓數百乃至上千公裡的活人統統殺光。
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壓力,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令拉娜感到發自内心的戰栗、恐懼跟絕望。
最可怕的是,按照對方的說話,他隻是一個單純的執行者,背後還有一個更加恐怖的策劃者。
這些天,黃金公主雖然表面上依舊維持着平日裡溫柔和善的微笑,可内心之中卻異常的緊張、煩躁。
為此甚至不惜挑起貴族之間矛盾,看着兩家大貴族像瘋狗一樣相互攀咬,甚至是雇傭盜匪去破壞對方的産業,以此來緩解自己焦慮的情緒。
就在少女端起茶杯準備抿一小口熱茶來放松一下的時候,突然看到緊閉大門突然被推開,而守在門口的克萊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僅僅一秒鐘之後,她就明白了原因,趕忙站起身優雅的向兩位不請自來的尊貴客人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親愛的拉娜,關于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
夏恩七世随手關上門似笑非笑的詢問道。
黃金公主故作苦笑的攤了攤手:“您問了一個完全不必要的問題。
畢竟我似乎并沒有什麼拒絕和選擇的餘地,對麼?
順便問一下,這位與您同來的大人是誰?
他該不會就是……”
夏恩七世不動聲色的回應道:“沒錯!
他就是這一切的幕後策劃者,同時也是你真正的主人。
無論你内心之中真正渴望的是什麼,他都能滿足你。
”
聽到這句話,拉娜的眼睛裡頓時閃爍着強烈的好奇,開始上下打量這位近在咫尺、看上去十分年輕的人類男性,足足過了一分鐘才擠出自認為最有魅力的笑容,低聲試探道:“偉大的主人,我應該如何稱呼您呢?
”
“你可以叫我索斯。
”
左思非常幹脆的報上了名字,同時也在打量這位年僅十六歲、擁有可愛外表的公主殿下。
順便使用讀取思維和記憶的魔法,将其内心之中隐藏的所有秘密一絲不落的全部扒了個幹淨。
結果跟預料中的差不多,拉娜跟伊莎多拉一樣,都是個典型從出生就智力爆表的超級天才。
在還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人性的黑暗面,以及大人們肮髒的政治遊戲,所以開始不受控制的黑化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強烈的自我意識讓伊莎多拉覺醒了心靈術士的力量。
再加上跟左思相遇的比較早,因此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可拉娜卻沒有那麼幸運,反倒是在操控和利用别人這一點上越走越遠,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尤其是因為找不到同類的關系,導緻她内心之中非常的孤獨跟寂寞,經常會感覺除了自己之外周圍其他的人都是蠢貨、白癡跟下等生物。
至于對克萊姆扭曲的“愛”,也是在這種心境下為了尋找一個精神上的寄托、“領養”的寵物而已。
拉娜顯然還不知道,僅僅一個照面的功夫,某人就對自己完成了一次全面的心理與精神狀态評估,擡起頭饒有興緻的問:“我聽夏恩七世大人提起過,您擁有近乎無所不能的力量,這是真的嗎?
”
“無所不能有些誇張了,但滿足你腦海之中那個小小的願望還是沒問題的。
”左思意味深長的回答道。
“哦?
您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
拉娜明顯吃了一驚。
因為在這種相互試探的交流中,她一直都是保持主動和占據優勢的一方。
但現在,這種情況似乎反了過來。
“從之前的所作所為,還有暗中向帝國與鮮皿帝展示自己的才能不難猜出,你的訴求無非就是兩點。
第一,提高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價值,以此為基礎保證自身生命安全,以及眼下這種優渥的生活條件;
第二,确保門口那隻小狗的生命安全,同時希望能夠永遠與他在一起。
除了以上兩點之外,我猜你應該還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更加悠久的壽命,以及青春永駐的美貌和永不衰老的身體、大腦。
如果可以的話,你希望改變自己的種族,成為一種可以淩駕于人類之上的生命形态。
因為你厭倦了跟周圍那些膚淺愚蠢的貴族虛以委蛇,渴望獲得某種程度的解脫跟超越。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
伴随着左思的這番話脫口而出,黃金公主臉上原本的僞裝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穿内心的慌張與驚恐。
但很快她就強作鎮定的反問道:“您怎麼能确定這些就是我想要的?
難道我就不能有更大的野心、渴望更多的權力嗎?
”
“更多的野心和權力?
呵呵,抱歉,我沒有從你的行為中看到這一點。
你要明白,一個人所有的思想跟企圖,最終都會或多或少轉化成為實際的行動。
比如說野心更大的人很難甘于現狀,渴望權力的人則往往會不擇手段。
但你沒有。
不然以你刻意塑造出來的名聲和美貌,完全可以站在貴族的一邊,想辦法盡快嫁給某個實力強大的大貴族。
然後再利用自己聰明的頭腦,挑起這個貴族家庭内部的紛争與矛盾,讓他們全部在自相殘殺中死光。
如此一來,你隻需要在殺死自己丈夫前懷孕并生下一個孩子,就能合理合法的掌控該貴族的所有土地、财産和軍隊。
再接下來就是利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和美貌,繼續去勾引其他貴族并以此為基礎構建一個聯盟。
等時機成熟的時候就殺死國王,然後将屎盆子扣在兩位哥哥的腦袋上,進而引發一場慘烈的内戰。
當所有老國王的子嗣全部在戰亂中死光,你和你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王位。
到時候再利用貴族們元氣大傷的時候削減他們的領地,效仿帝國建立一個中央集權制的國家。
在此期間,為了防止帝國趁虛而入,你還需要不斷向那位鮮皿帝示好。
甚至是在必要的時候出賣色相生育一個擁有對方皿脈的孩子,承諾自己會在掌控王國之後通過聯姻,讓王國并入帝國的疆域。
利用不斷欺騙、拖延争取到的時間來完成對整個國家的重塑。
最後再反過來利用這個擁有帝國皇室皿統的子嗣做文章,比如說雇傭刺客殺死鮮皿帝,掀起一場繼承權戰争。
看,這才是一個野心勃勃、對權力有着強烈追求的公主該做的事情。
所以放下那些不必要的僞裝,讓我們開誠布公的來談談。
”
說罷,左思徑直走到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毫無疑問,剛才這番話所描述的景象,完全就是一個可以直接拿過來用的篡位計劃,隻要操作得當成功率可以說是相當的高。
因為拉娜知道,在貴族中有很多人都在垂涎自己的美色,并渴望利用其智慧來發展家族的領地。
隻要她願意放棄站在王室的立場并張開大腿,輕而易舉就能讓王國最強大的幾個家族的年輕子弟跪拜在石榴裙下,成為唯命是從的傀儡。
到時候再稍微使點手段讓他們上演“父慈子孝”的名場面,拿下兩三家大貴族的控制權根本不成問題。
至于帝國那位被人們稱贊英明的鮮皿帝,或許在别人眼裡是個相當優秀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