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守谔送出那些玉像佛經,自然有他的用意。
畢竟裴妙德身為嫡子,母族在車陀國都頗具實力,若是他真心有意那個位置,便是老大和他兩個人綁在一起,都不是這位三弟的對手。
所以當聽聞裴妙德回來的第一天,就要拆了寝殿,懷揣一顆慈悲心濟世救民。
裴守谔愣是差點沒敢相信。
這可是車陀王的寶座,當今賀牛州最尊貴的幾人之一。
如此無上的權力,真的會有人不在乎嗎?
裴守谔自然是持否定态度,然而并不妨礙他希望這件事是真的。
若是裴妙德真願意青燈古佛地過一輩子,那他甘心付出任何的代價,即便是為這位三王弟在國内建一座奇觀佛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所以才有今日的送禮一舉。
既是要在車陀王面前表現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同樣也是在試探,裴妙德如此作為,究竟是出于本心,還是在養望,亦或沽名釣譽。
裴妙德對那些金玉雕成的佛像不屑一顧,卻唯獨對那冊孤本動了心。
這讓裴守谔心中大喜。
和裴本濟的态度一樣,說什麼也不肯收回自己送出的賀禮。
三王弟,你便隻管一心鑽研你的佛法吧,隻要你不對那個位子産生想法,你我便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裴守谔臉上的笑意顯得越發燦爛。
卻絲毫沒有注意,一旁裴本濟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
國人皆言大王子敦厚儒雅,二王子敏思多謀,可在裴本濟眼中,自家那個喜歡賣弄文才的二弟,卻是個實打實的蠢物。
即便是有些智慧,也不過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聰明。
裴守谔能想到這一茬,自幼一個老師教出來的裴本濟還能想不到嗎?
隻不過他和裴守谔的區别,就在于一個想到了就會迫不及待地去做,去賣弄自己的小聰明,而另一個卻會在心中反思,自己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裴守谔此舉投其所好,借佛像佛經試探三弟,可以騙得了愚夫,卻騙不了聰明人。
車陀國誰是聰明人呢?
車陀王自然是也,善音王後自然也是。
這才是裴本濟送些黃白之物的出發點。
善音王後對這個嫡子可謂是疼愛到了骨子裡,寝殿裡的事裴本濟也都打聽了出來,一個想盡一切辦法誘騙自己兒子還俗的婦人,會願意讓獨子一輩子青燈古佛?
裴本濟都可以想象善音王後聽聞此事,那副憤怒到變得毫無表情的冷臉。
一個護犢子的母親能做出什麼事,尤其還是一個尊為一國王後的貴婦人。
裴本濟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些許憐憫。
隻是如今的裴守谔對此依舊一無所知,還在那邊同三弟探讨着佛法,賣弄他那淵博的見識。
不料裴本濟嘴唇蠕動,一個小内侍已經悄無聲息地從人群中退出來,小跑着往後宮方向去。
為的是何事,自然是給裴守谔再添一把柴火。
裴本濟還以為自己這事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料全被自己這位三弟看在了眼裡。
裴妙德也頗覺得好笑。
自己這兩位兄長,在他眼中一個是扮人着衣袍的虎豹,另一個是披着羊皮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