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黑衣主教撕碎了撲克牌的動作,太過狠辣與決絕。
而且很快,快到了陸辛一時之間,大腦裡忽然出現了一片空白。
這一霎,他眼睛裡的黑色粒子,忽然停滞,如同凝固。
明明看到了那一幕,但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一幕的出現,過了兩秒鐘,才意識到了這件事情已經發生,然後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顫栗感,湧上了心頭。
緊跟着便是渾身冰冷,大腦一陣一陣的暈眩。
驚恐而僵硬的轉身,就看到了身邊飄浮着的皿紅色眼睛,已全部消失。
媽媽則靜靜的站在了自己的身邊,靜靜的看着自己。
她穿着一身優雅的白色裙子,頭上戴着精緻的寬邊帽,看起來不像是一位終極,而是一位就應該存在于生活裡的,在時尚的城市裡享受着精緻奢華的女人,驕傲而溫柔。
。
這是一副絕美的畫面。
但是,如今這幅畫,卻開始出現了被撕裂的痕迹。
媽媽的影子,已經出現了裂痕,并且被裂痕隔開的每一部分,都在變得淡化。
但媽媽的表情卻很平靜,甚至微微的釋然。
剪斷了聯系,隻是為了自己在洞察深淵秘密的時候,可以不會被阻止。
但是,精神殿堂遭到了破壞,意識同樣無所歸宿。
更何況,她一直在做超過了她自身極限的事情。
無論是在一代研究員控制着她的情況下,一點點的做下那些安排,還是在火種城的時候,冒着極大的風險,以及對其他終極的恐懼,靠着缜密的設計,替陸辛拿到了蒼白之手。
又或者,是帶着陸辛去看到最初,為他理解這些事做下鋪墊。
再或者,為了陸辛之後的事情,決定和他一起,去為父親拿回權柄。
很大程度上,她一直在命運無法眷顧的縫隙裡,仔細的尋找着任何一絲微弱的希望。
這樣做的代價自然很大。
就算她擁有着很強大的力量與意志,但也總是會崩潰的。
比如此時……
……
……
“看樣子,我需要休息一下了……”
她靜靜的看着陸辛,溫柔而精緻,輕輕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像之前一樣撫摸陸辛的臉頰,聲音像以前一樣的輕柔:“以後的事情,要你自己抗了。
”
陸辛感受着她的手掌,撫摸在自己臉頰上的觸感。
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種觸感,正在從真實,一點點變得虛幻。
“不行……”
他内心裡忽然湧現出了強大的不舍與不甘,聲音嘶啞的向媽媽的手掌抓去。
因為内心裡湧現出來的不舍太強烈,以緻于,他居然隻能說出最無力的話語來挽留。
“你不能走……”
“……”
“我不會走的呀,隻是需要休息一下……”
媽媽被陸辛握着手掌,她的影子正在變得越來越淡。
仿佛一幅絕美的畫,被泡進了水裡。
構織成了這幅畫的每一絲筆觸,每一絲顔料,都在飛快的消失。
于是,這幅畫,可能已經被無數的人投入了無窮感情的畫,就因此而消失。
并沒有出現什麼精神力量崩潰,引發狂嘯的巨大場面。
隻是平靜的消散,像抓不住的風……
媽媽在這一刻,表現的異常淡然,隻有留下的囑托,顯得她内心裡或許也有些不甘。
“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的,可能做媽媽的永遠都學不會放心……”
“但是,還是要選擇相信你呀……”
“但你需要記住呢,你隻是你,是我們家裡的頂梁柱,也是我們的依靠……”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很多人,要将他們的命運強加給你,但那是不對的……”
“沒有任何人的命運應該被剝奪,能做我們自己,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最關鍵的東西就是……”
她慢慢的,最後一絲顔色,消失在了空間裡,連同她最後的聲音:
“希望啊……”
“……”
這句話,經曆了從清晰完整,再到模糊殘缺的過程。
最後一個字消失時,媽媽的身影已經淡到了極點,忽然之間,消散在了空氣裡。
陸辛的表情,忽然變得絕望。
身體就像是被抽掉了最關鍵一塊的積木,忽然坍塌,仿佛沒有了撐起自己身體的力量。
天空中的紅月亮,靜靜的看着人間,看着這最後一絲精神力量的消失。
同樣也在看着很多絕望的人。
……
……
遙遠的黑沼城,恐怖大魔王的使者,已經面見了很多有着不同訴求的商人與政客,但如今,他還是要抱着最絕望的心态前往黑沼城最新修建的聖殿,去向夜之君王作自己的彙報。
但與之前自己每一次踏進聖殿,便立刻聽到了陰森如刮骨刀般的笑聲不同。
這一次,他跪在了恐怖聖像前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咦?
”
壁虎不由得有些好奇:“叔叔這是耐不住寂寞,又跑到哪個少女的夢裡去了?
”
正當他想着是不是今天早點下班,換身衣服出去體察一下民情時。
忽然,他聽到了周圍深沉的黑暗裡,響起了一聲“啜泣”聲。
壁虎一時頭皮發麻,他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個代表恐怖的長輩,居然會哭?
出什麼事了?
“她……”
在壁虎渾身發麻的時候,他聽到了黑暗的深處,輕輕滾動的聲音:
“她一直說我不夠聰明,眼光不夠長遠……”
“但是,身為可以看到命運的人,卻去對抗命運的她,不才是最傻的一個嗎?
”
“……”
“……”
深淵之中,感受着深淵底層湧動着的最初的氣息,抱着羊皮封面書藉的老人輕輕歎着氣,擡頭看向了現實,他感受到了那一絲微弱的精神力量消失,過了良久,才緩緩的合上了書藉的封面,轉身向着深淵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身影,也似乎在這一刻,蒼老了更多。
“會結束的……”
“窺命,你的絕決,讓我相信,輪回肯定會在這一次終結……”
“……”
“……”
青港城,正抱着抱枕,坐在了窗台上,靜靜等待着,而且這種等待成了常态的娃娃。
忽然微微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