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風雪夜歸人
不知不覺間,天色大亮。
外面的駐地裡,馬匹已經找了回來,鳥鳥被蔣家的胖丫頭頂在頭上到處跑,因為小丫頭零食多,鳥鳥倒也沒不樂意,還“咕叽咕叽~”陪着人家玩的不亦樂乎。
帳篷裡悄聲無息,太後娘娘側躺在地鋪上,因為天氣确實有點冷,還是把薄被搭在了身上,和夜驚堂保持着兩尺距離,臉上的紅暈到此時都沒散去,腦子裡已經不知把剛才的場景回想了多少遍。
長這麼大,太後娘娘自然幻想過和男子親密的場景,看過豔後秘史後,還時常做此類的夢境。
但因為沒有實戰經驗,做夢也就那麼回事兒。
而剛才赤條條貼在男人身上,那觸感如同被雷劈了一樣,結實胳膊寬厚兇膛的觸感,讓人根本沒法忘懷,到現在兇口都能感覺到異樣。
光貼一下就這樣,要是和書上那般傷風敗俗,怕是真要翻白眼哦……
太後娘娘目光忽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發現思緒過于跑偏,就止住心念,回頭看了眼。
夜驚堂平躺在背後的枕頭上,此時已經睡着了,臉頰一如既往的冷峻,但眼珠卻在微動,看起來是在做夢。
太後娘娘有點好奇,翻了個身,面向夜驚堂擡眼打量,想看看夜驚堂在做什麼夢,結果發現夜驚堂身上蓋着的薄被隻蓋到兇口,脖子肩膀都漏在外面。
太後娘娘眨了眨眸子,可能是怕夜驚堂凍着,就擡手撩起被子,想給夜驚堂腋被褥。
結果面前的夜驚堂,可能是把她誤認為了睡覺時調皮的身邊人,她剛把手伸過去,手腕就被握住了,而後就順勢把她摟在了懷裡。
嗦嗦~
太後娘娘措不及防貼在懷中,眸子瞪大了幾分,見夜驚堂隻是睡夢中抱媳婦的自然反應,不是明目張膽冒犯,才暗暗松了口氣。
她輕咬下唇,小心翼翼想要移開,但夜驚堂抱得還挺嚴實,嘗試幾次失敗後,隻能用手指戳了戳夜驚堂兇口:
“夜驚堂?
”
“嗯……”
夜驚堂也不清楚何時睡着,正迷迷糊糊做春夢,發現身邊有貼心媳婦幫忙蓋被子,自然順勢抱住了。
聽見呼喚,夜驚堂才反應過來,轉眼發現滿眼窘迫的太後娘娘,眼神微驚,手松開了些:
“呃……我怎麼睡着了,那什麼……”
太後娘娘這幾天都被抱習慣了,倒也沒有太在意,隻是繼續把被子給他蓋好,往外移了些:
“你繼續睡吧,本宮就是看你冷,幫你把被子蓋上。
”
夜驚堂在人家營地裡,哪好一直睡覺讓外面十幾号人等着,醒了便坐起身來,披上了外袍:
“白天還得翻藏龍嶺回去,耽擱久了不好,等回去有的是時間休息。
”
太後娘娘聽到準備返程,眸子不知為何動了動,輕咬下唇也沒說話,隻是坐起來幫夜驚堂穿袍子。
夜驚堂稍微收拾下後,起身走出帳篷,來到了外面的駐地裡。
駐地之中,幾個帳篷已經收起,些許家眷正在收拾行禮,準備爬山翻藏龍嶺。
蔣劄虎換了身新的文袍,負手站在山崖之上,鳥瞰千山風雪;而小閨女則抱着大鳥鳥,在旁邊跑來跑去打鬧。
夜驚堂稍微整理了下衣冠後,腰懸佩刀來到跟前,望向崖外的山嶺:
“昨天多謝蔣幫主施以援手。
蔣幫主為人不錯,才能更稱得上一騎絕塵,在洪山當個山大王,着實可惜了。
如果有意,我可以代為向聖上請命,給蔣幫主一個正式身份。
”
蔣劄虎知道夜驚堂是給他一條洗白上岸的路,他對此搖了搖頭道:
“梁州太過貧瘠,洪山十八寨都靠着在南北倒騰貨物賺銀子,投靠官府放下老本行,他們找不到合規的财路填補空缺。
“就算十八寨轉行幹起來正經生意,也會有新的馬幫填補私運商道的窟窿,隻要有需求,就必然有供給,靠招安我一人,滅不掉洪山幫,我對功名利祿也沒什麼興趣,謝大人好意了。
”
夜驚堂在梁州長大,知道這是實話,想滅掉梁州匪幫,首先得讓人吃飽飯,不然殺一批冒出來一批,管的越嚴隻會讓馬幫集體轉為匪幫,并不會讓局勢好轉幾分,見此也隻是輕聲一歎。
蔣劄虎從袖子裡取出來一個木盒,遞給夜驚堂:
“上次在朵蘭谷已經說了,金鱗圖給夜大人,伱我恩怨兩清。
”
夜驚堂接過木盒,想了想道:
“朝廷既然承諾過,便會遵守諾言。
蔣幫主随時可以來京城學玉骨圖和龍象圖,也可以把閨女帶着一起,我可以确保蔣幫主來去自如,這算是還昨晚的人情。
”
蔣劄虎挺想要玉骨圖,但不想欠朝廷和夜驚堂人情,為此從未把這承諾放在心裡。
但聽見夜驚堂口氣這麼豪,筋骨皮全讓他練,還順道捎上閨女,蔣劄虎風輕雲淡的神色明顯變化了幾分,輕咳一聲道:
“一張換兩張,加上閨女就是四張,似乎受之有愧了……”
說到此處,蔣劄虎轉身來到了堆放行李的地方,從裡面拿出了一杆馬槊,和一本書,遞給了夜驚堂:
“這杆‘逐日’,是亱遲部的家傳兵器。
此書為亱遲部的家傳武學,其法門特殊,和天琅珠淬煉過的體魄配套,尋常人的氣脈根骨沒法支撐。
“夜大人是亱遲部的後人,這些本就該是你的。
我保存這些二十餘年,直至今日物歸原主,也算有點苦勞,夜大人如此慷慨,就當互相還人情了。
”
夜驚堂對馬槊興趣不大,但和天琅珠配套的武學,不可能不要,當下把東西接過來,拱手笑道:
“雲水故交輕一别,暫時相失莫相違。
還有朋友在山外等待,夜某也不在叨擾,等下次京城再會,定然請蔣幫主去金屏樓好好喝頓酒。
”
蔣劄虎聽到京城知名的風月場金屏樓,餘光下意識望了下遠處的夫人,拱手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京城再會。
不過金屏樓就算了,有妻有女的,早已經不好這口。
”
“是嗎……”
……
——
于此同時,雲安。
西北已是千山挂雪,而地處中原的雲州,卻正值秋涼好時節。
皇城内樹冠遮天蔽日的千年銀杏樹,在宮閣之間灑下滿地金葉。
秋日幽幽,數名身着彩衣的宮女,在禦花園中亭亭玉立。
身着黑紅相間龍袍的大魏女帝,臉頰恢複了往日的明媚色澤,站在畫案前手扶大袖,面向福壽宮的銀杏樹勾勒着秋景圖。
而背後,幾個臣子躬身靜立,為首老臣恭敬說着:
“昨日外使館的姜外使專門跑過來,質問我朝廷是何用意……西北王庭曾經是南北兩朝的心腹大患,如今王族遺孤在我大魏,還成了聖上親封的‘武安侯’,北梁定然會認為,我朝是準備扶持在外王室,搶奪西海疆域的主權……”
女帝反應十分平淡:“吳愛卿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
“嗯……以老臣所見,可以暫時撤掉夜驚堂的爵位封賞,做出不想養虎為患之态,以免北梁反應過激……”
哒~
金筆丢在一邊話語頓時停住。
女帝站直身體,拿起鬼畫符鑒賞,平淡道:
“朕沒記錯的話,吳愛卿家族傳承久遠,千年前還出過西北朝廷的皇後。
朕要不要把你官帽也卸了,以免養虎為患、北梁忌憚?
”
幾個老臣子頓時啞然。
南北兩朝的世家大族,往上數祖上無一例外都是從紅河流域遷徙過來的,尋常百姓也一樣,按照女帝的算法,那滿朝文武全是西北王庭餘孽,沒一個無辜的。
為首的老臣子有點尴尬,想了想道:
“老臣知罪。
不過天琅王一脈,二十年前才滅國,夜驚堂是太子,而且還當衆殺了勾陳大王,放言要給西海諸部當後盾……”
“西北王庭滅了就滅了,夜驚堂出生在大魏,便是我大魏子民,他無重建王庭之心,便是我大魏外使,左賢王暗殺我朝外使,他還不能以牙還牙放兩句狠話?
”
“呃……”
女帝把畫卷遞給宮女,讓其裝裱,而後繼續拿起畫筆:
“西北王庭已成過往,夜驚堂能力你們有目共睹。
我朝若是因為北梁的态度虧待他,就等于自斷雙臂逼走賢臣良将;南北兩朝都抱有敵意,他除了回西海諸部重建王庭,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