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www.ishuquge.org“驚堂都出門三天了……”
下午時分,裴湘君在新宅後方的廚房門口,斜靠門廊,手裡拿着玉器慢慢打磨,很是無趣的說着:
“自由自在的豪門少主不當,跑去衙門當差,忙連個回家歇息的時間都沒有……朝廷也是,驚堂好用,他們就可勁兒用……”
駱凝帶着圍裙,在第一次起竈的寬大廚房裡忙前忙後,神色冷豔孤高,如同對男人不感半點興趣的單身媽媽,聽見三娘懷春少婦般的話語,不悅道:
“能給女王爺鞍前馬後,他求之不得,哪裡舍得回來……你白天玩這種不潔之物,就不怕丫鬟瞧見?
”
“瞧見又如何,反正是給你準備的……快說吧,你想刻什麼字?
伱不說我就刻‘沒吃飯呀’,驚堂瞧見肯定折騰死你……”
“你!
”駱凝實在受不了這婆娘了,蹙眉道:“你閑着沒事就過來幫忙,真把自己當夫人,把我當廚娘了?
”
“我習武之人,飯做的不好,再者府上又不是沒丫鬟……”
“宅子剛起竈,第一頓飯肯定得自己做。
你不會就來燒火……”
……
兩人正閑聊間,一陣腳步聲,忽然從外面裡傳來。
踏踏踏……
駱凝轉眼看去,卻見是萍兒從外面小跑而來,在房舍轉角探頭打量。
駱凝見此放下菜刀,緩步來到跟前詢問道;
“怎麼了?
”
“家裡來信了。
”
萍兒從袖子裡取出一張小紙條遞給駱凝:
“教主催夫人趕快回去,說京城可能要出事。
”
“嗯?
”
駱凝接過紙條打量上面的字迹,眉頭微微一皺,轉眼看了下皇城方向,而後就想出門。
萍兒見狀拉住駱凝的袖子:“夫人,您不會是想給官府通風報信吧?
”
“……”
駱凝腳步一頓,眨了眨眸子,繼而嚴肅道:
“瞎說什麼?
我去和夜驚堂商量一下。
”
“教主讓夫人别插手,直接回去……”
“宮裡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近些時日便能得手,我現在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你去切菜,我自有分寸。
”
“哦……”
咕噜咕噜——
靖王府的奢華車辇,停在了宮門之外。
夜驚堂從車上下來,牽着缰繩看向車窗,開口道:
“我先回去一趟,殿下今晚在宮裡過夜?
”
方才在車上打鬧片刻後,兩人又開始練武,夜驚堂被捏住了軟肋,怕大笨笨羞憤之下把畫紙撕了,表現的十分克制,并不想再行冒犯之舉。
但無奈大笨笨從不讓人失望,哪怕努力擺出标準姿勢,依舊存在或多或少的錯誤,需要上手調整,為此夜驚堂還是摸了一路。
東方離人知道夜驚堂占了便宜,但偏偏又理直氣壯不好責備,事後總不能還笑顔答謝,此時在馬車上正襟危坐,隻是高冷的微微颔首,而後就關上了車窗。
鳥鳥被王府侍女抱着,和豬仔似得睡了一路,夜驚堂接過來揉了把才一頭翻起來,左右四顧:“叽叽叽?
”,估計是在問‘吃飯了嗎?
’。
夜驚堂暗暗搖頭,把鳥鳥放在肩膀上,目送車辇駛入宮門後,才翻身上馬朝着天水橋行去。
南薰河從北至南貫穿雲安城,途中共有十八座石橋連接兩岸,文德橋在最上方,孫無極所說的白獅橋,則在南薰河中間,以橋頭立着兩個大獅子而得名,橋面很寬,算是雲遊旅人入京必到的一個景點。
夜驚堂驅馬沿着南薰河一路往下遊走,途經白獅橋時,在人來人往的石橋兩頭尋找,結果一道聲音從橋下傳來:
“這兒。
”
夜驚堂來到石橋圍欄邊緣,低頭打量,卻見石橋下方飄着艘小烏篷船,上面探出了魚竿。
身披舊披風的孫無極,以發帶束着白發,在船頭盤坐,身形雖瘦但不弱,給人感覺如同衣袍罩着鋼架子。
鳥鳥見此落在了船頭,探頭往魚簍裡打量,結果裡面空空如也,不禁歪頭攤開翅膀:
“叽叽?
”
夜驚堂把馬栓在圍欄上,飛身而下進入拱橋的橋洞,穩穩當當落在烏篷船上。
“孫前輩也喜歡釣魚?
”
“垂釣乃養氣靜心之道,上了年紀,多半都有此一好。
”
孫無極說了一句,發現胖頭鳥鳥有些嫌棄的望着他,又道:
“釣魚重在過程,十釣九空為常事。
若真為魚而來,急功近利心浮氣躁,反而落了下乘。
”
“叽。
”
鳥鳥用翅膀指向魚簍,顯然在示意——你不為魚而來,帶個魚簍做什麼?
夜驚堂來到跟前,把淘氣鳥鳥挪到一邊,含笑道:
“前輩說的确實在理。
我以前在梁洲,也釣過魚,不過太浪費時間,就改用大錘把魚震暈,現在想來,确實是急功近利了。
”
孫無極聽到這裡,轉頭詢問:
“你老家,在梁州何地?
”
“紅河鎮,距離邊關也就幾十裡,鎮上兩千口人,算是無名小鎮。
”
“鎮子沒去過,不過紅河,我年少時曾路過一次,河水膝蓋深,裡面都是長不大的小魚。
鄭峰自君山台銷聲匿迹後,便在那裡隐居?
”
“是啊,開了個小镖局,走镖途中把我撿回來,養大成人。
當年在紅河鎮的時候,鎮子上有茶館,經常有念念不忘的人在哪裡講外面的江湖事,我小時候還聽過孫前輩的故事,嗯……烈馬青鋒伴紅顔,不慕王侯不羨仙,潇灑至極,聽到我都想學劍……”
孫無極餘光打量夜驚堂,覺得夜驚堂确實不像北梁的細作,便也沒再多問,隻是輕輕笑了下:
“年輕時确實如此,不過如今馬老了,人也老了,紅顔亦先我一步而去,如今倒是羨慕起仙人了。
年輕時若是功利心強點,求的是長生大道而非肆意江湖,老來又豈會枯坐于此。
人把生死看的再開,總還是想讓身邊人走在自己後面……”
夜驚堂沒聽過孫無極有什麼苦大仇深的故事,子孫也有,心頭估摸發妻是壽終正寝,不過這些事終究不好亂開導,隻是點了點頭,詢問道:
“孫大俠以前來過這裡?
”
孫無極看着碧綠河面,稍作回想:
“我像你這麼大年紀時,出山遊曆江湖,來過雲安。
那時候還是大燕,燕恭帝剛繼位不久,奉官城也才四十多歲,就住在白獅橋附近。
“那時候奉官城已經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無數江湖人來這裡想看一眼,橋上人從早到晚都是滿的。
我十七八歲劍術未成,性格也耿直,沒啥江湖朋友,不想往人堆裡擠,就一個人待在橋下面,等着見奉官城一面。
“結果到最後,奉官城沒等來,反倒是一個小俠女,功夫不行還站在上面的圍欄上看熱鬧,一失足掉了下來。
“我當時順手一接,結果抱錯了地方,直接把自己給搭了進去,鞍前馬後一輩子,才把這賬還上……”
孫無極說到這裡,饒是氣質鋒芒如劍,眼底還是多了幾分懷念。
夜驚堂擡頭看了看,笑道:“我也差不多。
剛來京城,在雙桂巷租了個破爛小院,剛住第二天,就闖進來一對俠女……”
“一對?
”
“師徒兩人,非說我占了她們的窩,還好我有房契……”
“你把她們攆出去了?
”
“想攆,但沒攆走,結果就扯不清了,呵呵……”
……
孫無極嗤笑一聲,也沒太八卦,隻是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