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國王的勸誡
國王陛下的禦帳裡。
棋盤已經由正方形的黑白格,變成了戰士,射手,攻城
洛薩計算了一下點數,意識到即使将手中僅剩的這張“晴天”丢出去,也無法扭轉戰局,便果斷丢卡認輸了。
“我輸了。
”
他倚在椅子靠背上,很沒坐相地端起一旁的木質酒杯,将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從象棋,到昆特牌,這兩樣他都輸得很慘,結局就跟與般若下棋或是打牌時一樣,完全是在被碾壓,最後這局,似乎鮑德溫四世還是稍微放了點水的。
不然三局兩勝的昆特牌,他大概率都撐不到第四局。
潤完喉嚨的洛薩,鄭重道:
“陛下,您在布局一道上的成就智慧實在是我無法比拟的,難怪您親自坐鎮指揮的中軍,無論戰局如何變化,依舊穩如泰山——下次您再邀請我的話,咱們還是來玩骰子吧。
”
骰子除非出千作弊,否則全憑運氣,他覺得隻有玩這種遊戲,自己才有勝過鮑德溫四世的可能。
“人不必精于所有,你是現在所有人公認的最佳騎兵統帥,這一點,即便是薩拉丁和他麾下的将軍們,恐怕都沒辦法反駁,這就夠了。
”
鮑德溫四世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你有我這樣的殘破之軀,終日隻能在漆黑陰暗的宮殿裡打轉,甚至終日不出最裡面的那間小屋,每日所能見到的除了透過窗子的幾縷陽光外,便是滿櫃子的書本,還有這副棋盤的話,肯定也能在此道上有所成就。
”
洛薩歎了口氣:“您擅長在智慧上破敵,而我隻能于戰場上拼殺,孰高孰低,一眼便知,我是最優秀的騎兵統帥,那您一定就是最優秀的騎兵統帥所效忠的國王。
”
鮑德溫四世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洛薩,再這樣下去,我就要信以為真了。
”
“就仿佛,耶路撒冷不是在我的治下四分五裂的…”
鮑德溫四世的語氣有些怅然:“我于16歲那年,便領軍擊敗了使王公貴族們瑟瑟發抖,不可一世的薩拉丁。
那年,我意氣風發,以為自己得到天父所鐘,注定将開辟地上天國,立下不世之功——但後來,我罹患惡疾,禦醫告訴我,大概率不得活過二十。
”
“那時,朝野市井,皆認為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是神棄之人,注定要跌入火獄,永受折磨。
”
洛薩正色起來,安靜聆聽着。
鮑德溫看向帳外,聲音依舊平靜和緩,仿佛自那時起,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國王就死了,變成了如今這個,沉穩的就像永遠不會有激烈情緒一般的人。
“我曾問惑于威廉主教,他說,國王有兩種——一種是還不錯的,另一種則是優秀的。
還不錯的,意味着你足夠努力,但卻未曾得到天主青睐。
優秀的,則是你生來就得到了天主特殊的青睐,擁有旁人所沒有的恩典與神眷。
”
洛薩詢問道:“他認為您是個還不錯的國王?
”
鮑德溫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他說,他曾以為我是個優秀的國王。
”
洛薩沉默了片刻,這句話的意義絕不是“天賦重于努力”,鮑德溫四世想表達的,大概率是:神眷是把雙刃劍,既可以一朝把你捧到天上去,也能一朝将你推落雲端,粉身碎骨。
但我的陛下啊,你一定不知道,在未來,揚胡斯會拉開浩浩蕩蕩的宗教改革的序幕,等到馬丁·路德撰寫出九十五條綱領,宗教改革的火焰,就會燃遍整個歐陸。
亨老八更是因為教宗不準許自己跟妻子的離婚,就幹脆利落地在英國創建了一個新的基督教分支,聖公宗,并且由自己作為教會的最高領袖。
如果鮑德溫四世活在那個時代,他或許也能揪着威廉主教的領子,要他宣稱自己遭受了卑鄙的異教惡魔的詛咒,并且誰反對他,誰就是異教惡魔的走狗!
“陛下,您所說的,我必将銘記于心。
”
洛薩鄭重點頭。
教會确切來說,是信仰的力量的确可怕,這種支撐着無數十字軍戰士,不遠萬裡埋骨他鄉的力量,是一把無比鋒利的劍,而他要做的,不是埋掉這把劍,而是将這把劍的劍柄握在手中,鋒刃永遠指向敵人。
鮑德溫四世又語重心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