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在聽說有燕京來的家長接她出去的時候,心裡很不高興,這還真把她當做犯錯留校的小女生了?
開玩笑,哪怕上學時把班裡的男生揍了個遍她也沒留過校。
心裡暗道不管來的是舅舅還是小叔,她都來個扭過頭一概不理,把傲嬌進行到底。
可當她看到那個穿着中山裝的老頭走進來,隻是笑呵呵地對她說小林子,怎麼又貪玩了,快回家吧。
林靈當場呆滞,也不管傲不傲嬌了,畢恭畢敬地鞠躬,态度放的絕對比在自家爺爺面前還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甯爺爺您怎麼來了?
老人隻是笑着說有點事剛好要來這裡,聽說你這個鬼靈精又闖禍了。
一番沒啥威嚴的訓斥,完全是個笑呵呵的鄰家老頭抓到偷點心的小妮子,林靈卻是紅着臉乖乖站好,挨完訓乖乖收拾東西直接坐上送老人來的飛機走人,半點不耽擱。
一起關禁閉的小夥伴們幾乎以為他們大姐頭魔怔了吧,這是轉性了?
他們哪裡知道,林靈心裡一個勁地想那聲甯爺爺叫得應該沒問題吧,不怪她心思敏感,實在是不論按身份輩分還是按年紀,那個姓甯的中山裝老人都是她爺爺的爺爺,也就是她爺爺,也得叫爺爺。
林靈從小性子皮,6歲那年第一次進中南海,故意躲起來讓衛兵找不到她,左拐右拐地在一處庭院遇到了當時在掃落葉的甯老,就此結下了緣分,連她爺爺都不無妒忌地說她福緣深得連他都眼紅,當時甯老已經是這副貌不驚人的小老頭形象了,但據她當時已經是中将的爺爺說,甯老五十年前就是這副樣子,一點歲月的痕迹都沒留下。
五十年前,林爺爺還是個在越南戰場初露鋒芒的小連長,因為立了特等功第一次走進中南海,看見了角落裡掃落葉的甯老,當時自然沒注意,三十年前,升到大校的林爺爺以一生最為意氣風發的姿态進入中南海,第二次看見還在掃落葉的甯老,到現在,常去中南海串門,反倒不常碰到神出鬼沒的甯老,每次見到,也還是那般平平無奇地掃一下有些淩亂的院落,但是已經位列共和國巨擘的林爺爺,卻不敢也不可能再對其視之等閑,每次見到必躬身莊重,因為他用大半生的時光見證了這個看似普通的老頭,在中南海兢兢業業地掃了起碼五十年的落葉!
那輩分地位高得吓人的老頭,在一名沒有佩任何章銜的年輕人陪伴下,漫無目的的走着,保護站大的吓人,可他堅持不坐車,走走停停,走了有3個多小時,年輕人也陪着走了3個多小時,倒不覺得累,老人就像個老燕京胡同裡串門的大爺,拿煽情些的話講叫鄰家老爺爺,反倒把那陪同的年輕人弄得有些尬。
年輕人姓師名凱,認識的同齡人常打趣喊一聲師兄,如果厚臉皮應一聲“诶”,說明他當你是自己人,如果是臉紅腼腆的反應,那多半就要心涼了,證明這位姓師的後起之秀跟你不熟或者壓根不記得你,對于這個圈子裡的人似乎讓人一眼看穿不會裝客套話是個大短闆,但是師凱就是這麼的……清純吧,這“清純”兩個字,還是身前這位大爺給的評價,據說當時師凱的反應都紅到脖子根了,可連一号首長都對這位掃地大爺畢恭畢敬,當然不敢發作什麼的,有趣的是甯大爺一個好評後,居然比斬獲國際大獎立下一等大功還要來勁,原本見慣了天才人物的中央大佬們一下子目光聚焦過來,也許是常年混迹政壇的渾濁,對師凱身上特有的樸素很看重,漸漸也就從照拂變成真的喜歡,稱謂也一個個從小師變成小凱,這可是旁人妒忌到眼睛冒皿的鯉魚躍龍門,淳樸的師凱知道這一切是從哪開始,所以他對這個身份級别神秘的老人充滿感激,盡管被從工作崗位裡拎出來當跟班,他也最多心裡吐槽一下。
“小凱,我這個老頭子煩人了吧。
”甯老說道。
師凱搖搖頭。
“這頭搖得很真誠,你這孩子心眼實,不過很正常,我也怕一開口就惹人煩啊,你們年輕人管那叫代溝吧,我和你們的代溝,怕是得有大渡河那麼寬。
”甯老斟酌着說,“我其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隻不過上次是被人攆着來的,那時候的我們,吃糠咽菜就着雪,苦到了心裡頭可就是不服老天爺的軟,那時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華夏的每一個人都能吃得飽穿的暖活的有尊嚴,做夢都想不到能在這要人命的地方建起這麼大的農場,這麼高的……航站樓是吧,還有燈塔。
讓所有看不起我們的人都客客氣氣,這麼多年,很少離開那座院子,燕京就出去過兩回,可到底清楚地看着華夏一天天強大,像你這樣的小同志一茬茬長成棟梁。
這一次出門,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見一個跟我一樣幸運活到今天的家夥,好好跟他嘚瑟一下,順便跟永遠留在地裡的同志說道,華夏現在,真的了不起了。
”
迎面走過來一群人,師凱有些警覺,雖然上面把他派過來做跟班沒交代啥具體任務,但是在原崗位武力值倒數被視為“機關之恥”的年輕人自動代入了保镖角色,至今他都不知道甯老是哪一級别的大佬,隻知道是領導是革命前輩,年紀看起來跟他爺爺一樣大,當然要注意保護,況且走過來那群人大多不像華夏人,個個散發着嚴謹凝重氣場,雖然幾乎沒有配銜軍服,但屬于軍人的特殊氣質,師凱怎麼會認錯。
那群人站定齊齊敬了個禮,領頭一個氣場力壓了其他人的男人越衆而出,他和落後一個身位的中年男人是在場唯二穿着軍裝的人,也同樣沒有配任何軍銜,他彎腰恭敬道:“我沒想到會是您親自來了,甯老。
”
甯老笑笑,對周身濃烈的軍人氣場視若微塵拂身,道:“同志們辛苦了。
”
冷無忌和唐安國條件反射地立正,“為人民服務。
”
甯老有些哭笑不得地擺擺手,唐國安在前引路,老人随意道:“我是為了前些日子的事件來的,離開燕京的時候各國領事館都快跟外交部的人幹架了,無非就是說一些華夏隐瞞大批修煉者或者華夏秘密研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之類的話,鬧哄哄的,不過國務院和軍委更是焦頭爛額,哎,國家之間的勾心鬥角我年輕時就見多了,現在跟一百年前的巴黎和會還算小場面了,人類,除非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萬衆一心就是個屁!
”
冷無忌輕聲道:“前些日子直面那頭叫羅刹的怪物,可是記憶猶新,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這世上,真有可以徒手抓裂戰機的人類強者?
”
甯老說:“你面前這個就是。
”
一直沒有被避嫌的師凱身軀一震。
這話,忒霸氣了。
各國派來的軍事觀察員們遠遠落後的跟着,看向甯老的眼神滿懷尊敬畏懼好奇各種情緒,他們原本都是各國國家安全部門的重要人物,剛好夠資格摸到甯老這個級别存在的世界,但都是第一次能以如此近距離接觸這個幾近傳說的人物。
說出這句話之前,這個其貌不揚,一直在中南海掃落葉的老人,怎麼看都和傳說中的形象不符啊。
自七十年前新生的華夏東升以來,這個老人,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威懾着整個世界的修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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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利其實跟他爸爸一直關系不錯,典型的現代西式父慈子孝,不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柚麗莎,說是父子更像是朋友,還是那種一起聊八卦打屁的朋友,可總覺得有一絲說不清的不舒服,直到去了麻省理工才意識到,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叫做陰影,希特利此後一直試圖擺脫來自那個人全方位的影響,但那就像擺脫自己的影子一樣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