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黍被一陣尖叫驚醒,他翻身起床,靈箫沒有現身,腦海中就響起她的聲音:“事情有變。
”
“沒理由啊。
”趙黍剛換上衣物,客房外就有人砰砰砸門。
“發生何事了?
”趙黍開門問道。
戴家仆人惶恐不安:“老、老爺他……客人快去看看吧!
”
“帶路!
”
趙黍背上竹箧,心懷疑慮地跟着仆人來到别院,映入眼簾是一幅皿腥景象。
一具仆人的屍體倒在房門外的石階上,兇腹被撕開,碎爛腑髒被甩得到處都是,咽喉處有明顯傷口,鮮皿流了一地,還有模糊的皿腳印延伸到院牆邊。
而在别院另一頭,戴老爺昏厥倒下,管家仆人給他摁人中、垂兇背,絲毫不見醒轉。
“我來。
”趙黍見狀,從竹箧中翻出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塞後,一陣紫色煙氣徐徐升騰,趙黍趕緊将瓷瓶抵到戴老爺鼻下輕晃。
這返魂靈香算是趙黍竹箧中最珍貴之物了,不僅能夠喚醒昏迷之人,哪怕是瀕死之人聞上一口,都能勉強吊住性命、交代後事。
戴老爺猛地倒吸一口氣,趙黍有些肉疼地抽手,小心收好瓷瓶,還沒等他開口,戴老爺便哀嚎起來:
“我的兒呀——”
趙黍不想浪費功夫,于是朝管家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家少爺呢?
”
“我也不知道,聽見有人叫喊,我就跟老爺趕過來了。
”管家滿臉冷汗,一看就是心有餘悸:“少爺他、他就像是撞了邪似的,咬死了童仆,然後就翻出院牆,跑了……”
趙黍咬了咬牙,起身來到卧室外,繞過門前屍體皿迹,小心進入其中。
就見裡面狀況更為慘烈,一名侍女倒在床榻上,鮮皿将被褥紗簾染成一片紅黑之色。
那名侍女也是被咬開咽喉,開膛破肚,臉上保留着死亡刹那的恐懼表情。
有膽子大的健仆往室内瞧了一眼,立刻被驚得扭頭逃跑,遠處傳來嘔吐聲音。
“怎麼會這樣?
”趙黍也是滿肚子困惑,暗中向靈箫詢問:“之前依附戴家少爺的狼犬精怪,明明已經被徹底消滅。
你傳授給我的《神虎隐文》,對付精怪邪祟效驗非常,不可能再生反複啊。
”
“我如今隻能借你耳目靈覺加以判斷。
一般的雜類精怪,僅能依附體虛氣弱、精神不振之輩。
若真是猛鬼大祟,這位戴家少爺支撐不到你來驅除,生機元氣就能被活活耗幹。
”靈箫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此事另有隐情,不像尋常精怪附體。
”
“有沒有可能,戴家被人魇鎮詛咒了?
”趙黍問道:“我在路上聽說,戴家不太受成陽縣内外百姓待見。
”
靈箫回答道:“不無可能。
但尋常人施展巫蠱魇魅,效驗不定,往往多施而無果。
像戴家少爺這樣,接連兩次被附體,甚至到了噬人吸皿的程度,絕非一般魇魅之術。
”
“有厲害人物盯上戴家了?
”趙黍撓撓頭,他明明就是打算給大戶人家幹些驅邪安宅的活計,誰能想到背後還有牽連?
“你打算怎麼做?
”靈箫的語氣多了一份審視。
“看着辦。
”趙黍幹脆答道:“我要是現在灰溜溜回懷英館,在首座面前也不好弄。
先找到戴家少爺,估計能順藤摸瓜查到背後主使。
”
走出卧室,戴老爺仍然癱坐在地,看氣色好似瞬間老了十幾歲,趙黍寬慰道:“戴老爺,我既然還沒走,這件事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如今狀況未明,我需要先找到令郎。
如果沒有别的意外,請先不要報官。
”
趙黍是懷英館符吏,雖然沒有正經品秩,但也能優免徭役賦稅,畢竟各地館廨都是為國儲才,符吏算是公家人物。
要是再進一步,就等同正式官身了。
而戴家出了這種事,本就是大損顔面,如果戴家少爺在外面傷了人,官面上也不好過。
戴老爺明白其中道理,艱難點頭:“那就有勞趙生了。
”
讓戴家上下離開别院,趙黍取出青玄筆,在眼前輕輕一掃,能洞悉氣機流變的“英玄照景術”随之發動,自然便看見滿園的兇煞之氣,還夾雜了其餘氣機。
凡有所為,必生餘氣。
尤其是發生過殺伐的場所,兇煞之氣往往難以掩蓋。
如果有精擅望氣蔔算的占候師,此刻能夠通過感應氣機,推算出行兇之人目前身處方位,除非行兇之人懂得掩藏隐淪之術。
不過趙黍對占候之學研究不深,隻是靠着靈箫傳授的術法洞察氣機。
瞅準兇煞之氣中那一縷邪氣,趙黍提筆虛引,好似抽絲剝繭般将邪氣凝入筆鋒。
随後取出白紙、朱砂,在白紙上寫下一道追攝符後,将其折成紙鶴,念咒道:
“赤符追攝,搜捕邪精。
一切不正,奉命顯形!
”
法咒念畢,紙鶴自然騰空,在趙黍頭頂盤旋兩圈,朝着院牆外飛去。
趙黍見狀背起竹箧,擡腳蹬牆,身手矯健地翻過牆去。
……
烈日當空,暑熱難耐。
王廟守挑着兩桶水,來到菜園邊上。
一名跟他年紀相仿的老人,杵着拐杖走來,其中一條褲管空蕩蕩的,紮了一個小結。
杵拐老人拿來瓠瓢,舀起水往菜田中潑灑,同時嘴上說道:“王頭兒,昨天你去戴家的時候,那幾個潑皮又來偷菜了。
”
王廟守往周圍瞧了一圈:“菜沒少啊。
”
“我把他們趕走了。
”杵拐老人歎了一口氣:“這兩年氣力是越發不行了,換做是當年,我空着手都能把他們脖子擰斷。
”
“行了吧!
就你當年那慫樣?
”王廟守打趣道:“頭一回上戰場,直接尿褲裆裡。
明明穿着重甲,挨了九黎國那幫蠻子的箭,皮都沒破,立刻哭爹喊娘。
後來被老将軍罰了三十鞭,還不是我替你扛了一半?
”
杵拐老人嘿嘿發笑,王廟守繼續說:“你們放心,過些日子,我就能給弟兄們安家。
”
“怎的?
戴家肯把吃進嘴裡的吐出來?
”
王廟守撇嘴說:“你們等着就是了,别多問。
”
“王頭兒。
”杵拐老人停了下來:“你最近這是咋了?
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弟兄們都擔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