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峽縣的城防工事要盡快修葺起來,沿路哨崗按照先前布置,另外還要派出偵騎往返,若是某一處斷了消息,要考慮哨崗被敵人拔掉的可能。
”
一座石砌廳堂中,楊柳君對着面前地圖,周圍一圈都統、校尉,身上衣物兵刃形制不一。
其中一位壯漢抱拳說:“楊柳君,不是我說話難聽。
這段日子您整頓兵馬,大家麾下人手都不太夠用,這樣分散兵力,恐怕太兇險了。
官軍打過來,那些哨崗根本守不住。
”
楊柳君嗓音溫潤:“我知道,你們麾下兵馬經過整頓精簡,數量不如往日,心裡有些想法。
隻是靠着劫掠,終究難以長久。
之前那些不聽号令的山寨頭領,自以為可以靠着地利險阻保住地盤,如今都被官軍消滅幹淨。
我不止一次說過,諸位要做好長久對峙的準備。
目前剩下三個縣便是未來大業的根基,需要細心經營,不能再像過往那般竭澤而漁。
多設崗哨不是讓那些人手去堅守,遇到敵軍大部,自然要後撤。
”
壯漢無話可說,楊柳君揮揮手:“如果沒有異議了,那便回到各自位置,加緊布防巡視。
”
衆都統校尉相繼退下,楊柳君低頭盯着沙盤,心中籌劃之際,白掌旗匆忙趕來,說道:“楊柳君,鹽澤城的方奎接連發來兩條急報!
”
“哦?
”楊柳君并未苛責方奎違令之舉,問:“他說什麼了?
”
“第一條是官軍即将圍攻長峽縣,以此誘使高嶺縣出兵救援,然後圍剿援軍。
”白掌旗言道:“第二條是丁茂才同修暗中勾結官軍,打算裡應外合!
”
楊柳君沉思一陣:“韋修文帶着三萬兵馬屯駐漁陽縣,已經不在鹽澤城,方奎這消息從何處獲得?
”
“發來的消息沒提到。
”白掌旗說:“要我回信詢問嗎?
”
“你……”楊柳君擡手,欲言又止,片刻後才說道:“我記得丁茂才當初是與另外三位散修一起投靠過來的吧?
”
白掌旗點頭:“他們自稱馬溪四子,其實就是一夥不入流的散修。
眼下隻有其中一人留在總舵,另外兩人在外協防。
”
楊柳君沉吟道:“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方奎那邊不要急着回應。
”
“楊柳君覺得方奎發出消息有問題?
”
楊柳君冷笑一聲:“像馬溪四子這種散修,有福不能同享、有難不能同當,看見同修道友被擒,過去幾個月就沒有半點打算救援的心思,我去鹽澤城一趟救回桑華子,他們甚至沒有多問丁茂才的事情。
若非人手短缺,我是不想用這種人的。
”
“可是方奎的消息也不能忽視。
”白掌旗說道。
“把這幾個散修叫回雲岩總舵,東章傷勢有所恢複,把他派出去。
”楊柳君說。
“我聽見你們聊到我了。
”就見東章散人袒兇露臂地走來,笑道:“憋了好久,總算輪到我上場了!
”
楊柳君直視對方說:“你的傷勢并未全好,而且每日都要定時服藥。
”
“知道!
”東章散人鼻孔噴氣:“楊柳君你可真是越發啰嗦了,以前身先士卒那種豪氣都去哪兒了?
!
”
楊柳君聳肩:“你以為我不想親上戰場?
可總歸要有人籌劃全局。
景明、懷明兩位先生要鎮守蒼梧嶺,赤雲都又不可能調動大批人手,跨越整個華胥國來到星落郡。
”
“我們這次不就是為了鑄造神劍麼?
”東章散人問:“現在神劍已成,還不如直接提劍殺出去,直接将朝廷官軍全數斬殺!
”
“你不明白。
”楊柳君搖頭:“神劍雖然鑄成了,可眼下無人能夠駕馭。
”
白掌旗詢問道:“莫非神劍有靈,即便以楊柳君的修為法力,也不能掌握?
”
楊柳君隻得回答:“不好說,隻是神劍鋒芒暴烈,持劍之人百骸經脈會受劍氣反噬,修為越高反噬越強。
我曾嘗試持劍,結果全身骨節如受萬針攢刺,連騰挪移步都極為艱難,更遑論揮劍鬥法了。
”
東章散人埋怨不止:“你看看!
這花了大把力氣,結果卻煉出一柄廢鐵!
把人力物力都浪費在星落郡,如此下去,我們要幾時才能救出瞻明先生,何年何月才能盡除苛政、興大道?
”
“你說的這些事,不是僅憑一柄神劍就能做到的。
”楊柳君說:“況且已經有人去尋訪适合的持劍者了,不用多久便會有消息傳來。
”
白掌旗問道:“既然修為越高劍氣反噬越強,那豈不是找一個毫無修為法力的凡人即可?
”
“不行,我已經試過了。
”楊柳君搖頭:“其實劍氣不是單純的反噬,而是其中氣機靈韻反侵入體,會重塑持劍之人的百骸經脈。
普通人經曆這個過程極其痛苦,心神意志無法堅持下來。
目前是打算尋找一名曾經修煉有成、意志堅定,但後來修為盡廢之人,以神劍氣韻重塑其百脈。
”
東章散人打趣說:“如果你之前不救我,興許我就算是修為盡廢之人了。
”
楊柳君笑道:“修為盡廢還能保住性命的人沒有幾個,我之前要是不救你,百脈炎精破體而出,你怕是連骨灰都不剩多少。
”
“那我們如今就是在等那位廢人來到雲岩峰拔劍咯?
”東章散人問。
“我可不會坐等。
”楊柳君說:“方奎不是傳來消息,韋修文将要領軍進攻長峽縣麼?
那我們就尋機主動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
……
看着接連兩道光色自方家宅院深處沖舉而起,直入雲天,趙黍揉着發酸眼皮,心中百感交集。
“真讓我猜對了。
”
趙黍兩眼布滿皿絲,他扶着牆壁走出小巷,長久維持英玄照景術讓他精神極度疲倦,隻想縮進被窩飽飽地睡上一覺。
然而方老爺就是赤雲都内應這事,着實讓趙黍震驚得難以合眼。
在得知方老爺出身天祿軍後,趙黍不由得想起當初那位王廟守,加上鐵公祠結界的異常,即便趙黍沒有任何可靠證據,他還是懷疑上了方老爺。
于是趙黍在沒有告知他人的情況下,主動找上方老爺,試探他的口風,言語間不經意流露些許消息,誘使對方主動詢問戰事情況,這就更加坐實趙黍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