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的官兵大多早于城中百姓領到了赈銀,也是每人十兩銀子十斤糧食,賀齊舟将他們全都放歸原籍,隻是所有兵器、铠甲得留下,以免出了城再幫姜杉來圍攻自己。
對于鐵心要加入暴風雪的士兵,賀齊舟也給他們機會,隻要會騎馬、武功夠強、沒有劣迹,也允許他們加入。
最終共有五百多人改旗易幟,成了暴風雪中的一員,其中大多是四校學子,賀齊舟在他們中間的名聲并不壞,特别是看到暴風雪嚴明的軍紀後,很多人開始以加入暴風雪為榮。
五百人并不能彌補在攻城之戰和城内混戰中犧牲的九百多名勇士,賀齊舟讓人算過一遍,最初加入的三千名暴風雪戰士如今還活着的已不到半數,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去而不返。
難以入眠的賀齊舟幾乎整夜都是徘徊在九州池南端的梅林裡,在那裡臘梅還未落盡,無數春梅的花苞已經鼓脹起來,透出顔色,密密排列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梅樹上,幾簇粉梅似乎奈不住寂寞,率先綻放開來,在不着一葉的梅林中顯得尤為醒目。
獨自站在梅林亭子裡的賀齊舟無睱賞梅,徘徊中一直眺望着不遠處的巍峨皇城,心中所想的隻有一件事:“還有差不多一兩天的時間,要不要攻皇城?
”
攻下皇城固然可以繼續給姜杉一記重擊,但賀齊舟現在所擔心的是暴風雨還能承受多大的傷亡,如果無法在兩天内攻克皇城,有多少機會可以跑出姜杉和赫連清風設下的包圍?
傍晚時分,遣散戰俘、赈濟百姓之事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不時有暴風雪官兵來找賀齊舟,希望能一口氣攻下皇城,将齊國内庫再搶個底朝天。
雖然查抄來的财物足以支付賀齊舟允諾過的饷銀,那些大多立下戰功的士兵可能都不用為下半輩子的生計發愁,但人心總是那樣,順利之時,總以為任何事情都會如預料般心想事成,而忽視潛在的危險,士氣高漲的兵将們現在想的就是看一看南齊皇宮究竟有多氣派,再帶上幾件禦用之物回家鄉炫耀一番。
但賀齊舟心中清楚,這支長途奔襲、轉戰超過四千裡的軍隊已是傷兵滿營、疲憊不堪,現在隻不過是用那股常勝不敗、所向無敵的氣勢在撐着!
有那口氣在,或許真能攻破皇城,但這之後呢?
還會剩下多少戰力?
還能不能返回北境?
如果不打這一仗,那口氣會不會就此洩了?
賀齊舟自己也說不清楚,想了一夜也沒想出點頭緒。
正月二十八上午,架不住十多位将官的請求,賀齊舟繼續派出騎兵,繞着皇城窺視可能存在的漏洞,皇城上并沒有那麼多床弩,但為了防止外人看清皇宮内的情形,城牆比内城還要高上一丈,已經多次攻城的賀齊舟知道,這一丈的高度将會多付出多少代價。
甄别各大牢房人犯的工作基本也進入尾聲,因為不斷有解救出來的人加入甄别的隊伍,那些無罪而被關押的“楊黨、劉黨”很快均被釋放,其餘犯人大多被繼續關押,除非有被釋放的官員提供擔保,否則一律按原判罰執行。
為了不讓洛陽這座大城失控,六部、兵馬司等衙門官員大多繼續留用,一座匪盜四起、無法可依的城市對城中五十萬百姓而言,就是一個災難。
同洛陽一樣,從解救犯官的第一天起,賀齊舟就着手讓這些官員和他們的家屬做好随時離開洛陽的準備。
城中有的是馬車,一輛輛地都被征用起來。
午時,賀齊舟還未下定決心是攻城還是撤離,一封書信卻送到了手上。
據接信的士兵說,送信之人狂奔入廓城後,其坐騎便倒斃而亡,騎手顯然有不錯的武功,擋下兩名暴風雪衛兵的出招後,說出自己隻是送信的信使,需要馬上等到賀齊舟的回複!
衛兵不敢怠慢,一邊召集同伴看住那個說完話就累暈過去的信使,一邊迅速将信送了過來。
“戰書”這是信封上唯有的兩個字,字迹潦草,幾近狂草,其中似乎包含了無比的憤怒。
賀齊舟緩緩取出裡面薄薄一張信紙,同樣是潦草到一眼看不清的字迹,以緻于賀齊舟最先看清的是落款的名字——姜杉!
……
姜杉很憤怒,極其憤怒,憤怒到了極點!
隊伍好不容易擺脫饕餮的騷擾,靠着長安城的高大城牆,勉強休整了一晚,可剛剛走了不到三十裡,一名身着白袍的偵騎便帶來了那個讓他氣出皿來的消息:廓城失守,外城失守,内城失守,皇城告急!
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