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招供
賀六走出北鎮撫司時已是入夜。
大街上冷冷清清。
在金魚胡同前,一個老頭高聲叫賣道:“糖,葫蘆嘞~”
賀六走過去,買了一串糖葫蘆。
女兒香香最愛吃這東西。
老頭将糖葫蘆遞給賀六:“老爺,十個大錢。
”
賀六随手掏出一塊兩三錢的碎銀子,遞給那老頭。
老頭誠惶誠恐:“老爺,俺找不開啊!
”
賀六笑了笑:“罷了罷了。
我家閨女最愛吃你這糖葫蘆。
不用找了。
”
老頭千恩萬謝。
賀六心情不錯。
拿着糖葫蘆,邊往家走邊哼起了昆曲:“我站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
。
。
。
”
今天在萬慶良家挖出那二十多萬兩的四根銀柱子,按照錦衣衛的成例,他能拿二百兩的賞銀。
查檢百戶這職位看着不大,隻有正六品,卻是個肥的流油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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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六不像那些同僚們一樣,有多大的雄心壯志。
拿着安逸饷銀,偶爾賺上一筆可觀的賞銀,養活自己的女兒,他很知足。
回到自家小院,張嬸子迎了上來:“賀大人回來啦!
我做了一鍋炸醬面。
香香已經吃過了。
”
“爹!
”女兒香香從堂屋裡跑出來,像一隻敏捷的小猴子般竄入賀六懷裡。
“爹,給我帶什麼好吃的啦?
”香香問。
賀六揚了揚手裡的糖葫蘆:“你啊,就知道吃。
給你。
”
香香把糖葫蘆搶到手裡:“一,二,三,四,五,六,七。
爹,我吃五個,給你留兩個。
”
賀六親了親香香:“給爹留一個就行。
”
女兒香甜的吃着冰糖葫蘆,剩下最後一顆,她從竹簽上拿下來,塞進賀六的嘴裡。
夜深了,賀六哄着女兒上床睡着了,給她拉了拉被角,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他滿腦子都是那四根大銀柱子的事。
那個萬安良,到底是如何掩人耳目,将二十萬兩銀子神不知鬼不覺的熔成四根大銀柱,又悄無聲息的立到那不起眼的小四合院當中的?
一系列的疑問在賀六腦中閃過。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胡準時來到賀六家蹭飯。
老胡把錫酒壺往飯桌上一放:“在萬安良家抄出那四根勞什子,老六你可又要賺上一筆大大的賞銀了。
不過我就奇怪了,這萬安良既然是裝成清官的大貪官,又為何要觸皇上的黴頭,上什麼奏折?
”
賀六搖搖頭:“這我哪知道。
朝廷裡的事,向來是這樣說不清道不明。
我要是能想明白,我就不是百戶,而是北司鎮撫使了。
”
老胡道:“也是。
我那徒弟劉大,在這一點上比咱們強。
朝堂上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要麼人家能當上北司鎮撫使呢?
”
賀六說:“昨天劉鎮撫使似乎很高興。
”
老胡喝了口酒,道:“高興就對了。
萬安良是嚴嵩嚴首輔的眼中釘之一。
找到萬安良貪賄的物證,嚴首輔還不高興啊!
劉大那個北司鎮撫使的職位,就是嚴首輔幫他在陸指揮使那兒求來的!
他和嚴首輔是穿一條褲子的,樂得送首輔大人這個順水人情。
”
賀六把一塊青芹夾到香香碗裡。
香香蹙起了小眉頭。
這小娃娃見到青菜就像是嚴嵩見到萬安良。
賀六給老胡斟上一杯酒:“我倒不關心朝堂裡的那些破事兒。
我昨晚想了一夜,還是想不明白——萬安良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弄出那四根大銀柱子。
”
老胡問賀六:“昨兒你不是去了诏獄?
那個萬安良沒招供麼?
”
“啪”,香香想用筷子把碗裡的那塊青芹偷偷撥弄到地上。
眼尖的賀六,一眼識破了寶貝閨女的把戲,用自己的筷子打住了香香的筷子。
“沒招供。
硬的跟塊石頭一樣,非說自己是清官。
不過我離開诏獄前,金三爺信誓旦旦的跟我說,他用不着動刑,隻需和萬安良聊一個通宵,萬安良就能招供。
三爺這話,說的有點大。
”
老胡抿了口酒:“呵,金老三這話既然說出了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我在錦衣衛混了四十年,隻佩服兩個人,一個是你爹,一個就是金老三。
他那張嘴,能把河裡的魚說的蹦上岸。
陸指揮使都說:金老三的一張嘴,頂得上四十六樣大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