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餓那離開給孤園,徑自便向須彌山而去,飛遁在半空中之時,心中不由便想起蘇城所說的那些谶言。
此行歸去,不見菩提,昏昏暗暗,幽幽寂寂,光芒亮時,身心同寂。
身心同寂。
當今之世,阿餓那僅僅知道蘇城即将入滅,因此身心同寂,而這種事情對于修行中人來說,和死沒什麼分别。
而蘇城對他的谶言,就像是預言到了他的死期一樣。
對于蘇城的話,阿餓那沒有多少懷疑,畢竟關乎蘇城,西方教裡面有許多的文卷,其中蘇城的一道元神在南瞻部洲多番留下谶言,并且曆曆而驗的事情,全在西方教的收錄之中。
現在蘇城的元神,又是佛陀本身對他說出這些谶言,阿餓那就更不懷疑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些谶言,蘇城才會任由自己叫嚣……
阿餓那心中不由想道。
身心同寂。
這是要死了。
也因為自己在對方的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蘇城才不會和一個死人一般見識,從而隻是說這些谶言,而後任由自己離去。
畢竟他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不順着他呢?
一念至此,正在雲層之中飛遁的阿餓那忽然頓住,放眼四望,看着天地茫茫,雲層悠悠,阿餓那忽然之間,找不到歸宿所在。
或許我不應該回去?
“阿餓那,你為何不回去?
”
雲層之中傳來聲音。
正在思索的阿餓那聞言,擡頭看向上空,隻見在他的雲頭之上還有一人,背生雙翅,人身鳥頭,遍身羽毛,雙眼陰鸷,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羽翼仙,原來是你。
”
阿餓那拱手行禮,說道:“隻是一時想到了許多東西,因此暫留腳步,我此行前去,不曾見到馬善,向着蘇城讨要,也沒有一個結果。
”
眼前的羽翼仙,是一個大鵬鳥,在封神之戰的時候,也曾經站在西岐對面,最後是燃燈道人将其收服,現在是燃燈道人的坐騎,雙翅一展,便有掀開四海之能,飛遁空中,更是三界有數的神速。
“我知道了。
”
羽翼仙人在空中,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對着阿餓那說道:“既然你沒有将馬善讨要回來,那就是你辦事不利,現在着令你回到洞府之中,封閉洞府一些時日,等到蘇城入滅之後,你再行去見過老師。
”
此行歸去,不見菩提。
這指的是燃燈佛祖?
阿餓那心中一驚,這第一句話居然這麼快就開始應驗了!
而阿餓那想到這些之後,心中隻是感覺委屈,像是這種讨要之事,對方給了,那自然最好,對方不給,他也沒轍,畢竟他前往給孤園拜放蘇城,手中一點東西都沒有,隻是空口白牙這麼一說,全靠對方給面子。
眼下的情況,也并不算是他阿餓那辦事不利,而純粹是對方不給燃燈面子。
這怎麼就怪在我的頭上了?
昏昏暗暗,幽幽寂寂。
阿餓那想到蘇城所說的第二句,如果被關了山門,縮在洞府之中,那确實是昏昏暗暗,幽幽寂寂,如果這樣說來,那麼光芒亮時,也就是洞府的門破開的時候,到了那時候,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我想見燃燈佛祖!
”
阿餓那并不願意就此認命,連忙說道。
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隻怕他很快就要身死了。
但是身在高空之中的羽翼仙神色冷淡,雙翅一煽,四下裡立時便有狂風席卷,而正在其中的阿餓那受此風卷,轉眼之間便被吹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一道道的禁制也被羽翼仙給加持了上去。
适才為燃燈辦事的阿餓那,不過轉眼之間,便被封鎖了起來。
“非是老師無情,實在是蘇城太過神秘。
”
羽翼仙看着封閉的洞府,出聲說道:“若是讓你見了老師,隻怕會讓對方窺探到老師,因此就委屈你一段時間吧。
”
蘇城的玉清元神成佛之後,能耐究竟,燃燈也拿捏不準,畢竟蘇城在轉手間,就拿捏到了正在使用心光法印遁逃的馬善,這讓燃燈也很忌憚。
因此阿餓那在見到蘇城之後,燃燈便不再見蘇城,隻等着蘇城此身入滅之後,再準備将阿餓那釋放出來。
而強制關押的阿餓那,現在是心如死灰,整個人端坐在洞府之中,隻期望着等到将來蘇城入滅之時,他能夠先到燃燈那裡辯解,從而奪得一點活命的機會。
光芒亮時,身心同寂。
阿餓那心慌意亂,在洞府之中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之後,順手便點了身前的油燈。
一點金色琉璃火焰在阿餓那的身前燃燒,光芒流轉之下,将整個洞府裡面照耀的一片光明,便是拐角逼仄處,也同燈苗正照的地方光亮一般。
阿餓那看向油燈上的燈苗,隻見燈苗跳躍之中,有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正在其中。
光芒亮時,身心同寂!
怎麼會這麼快!
“是蘇城派你來殺我的?
”
阿餓那看向正在燃燒的燈苗,自然而然的将這一切想到了蘇城的身上。
莫非蘇城所說的一切谶言,全都是自己在暗中默默踐行的?
“非也。
”
火光之中,那人影漸漸越發明了。
“那你來到我洞府幹什麼?
”
阿餓那運用右手,驟然偷襲,三角形的真火便落在了燈苗之上。
既然無法躲避,那麼阿餓那就先下手為強!
“簌簌簌簌……”
燈苗驟然遇到了真火,不曾爆裂,反倒是這兩股火光合并一起,原本隻是一點的燈苗,現在瞬間有三尺來高,而這樣的火光就像是熔岩一樣,從阿餓那的着手處開始蔓延,轉眼之間,便将阿餓那的整個身軀全然燒灼其中。
“我是來讨債的。
”
火光之中,一股意志加持到了阿餓那的身軀之中,恍恍惚惚中,阿餓那感覺自己似乎置身上古洪荒,天空之中有十輪大日,整個洪荒大地的一切在這時候,全部都成為火炬,而他的意志就像是其中的一縷雜草,被這光芒一照,整個人的意志便已經支離破碎。
“可是我沒欠你什麼……”
這是阿餓那意志之中最後的一點掙紮,也是随着這一點念頭,阿餓那的一切元神元靈全部都被所奪。
光芒亮時,身心同寂!
“你是沒欠我什麼,但是你的主人欠下了累累皿債。
”
在火光之中,阿餓那元靈重鑄,煥然全新。
“我來複仇了!
”
阿餓那喃喃說道,神情氣度,和原本一般無二。
南瞻部洲。
錢塘江畔。
蘇城運用五行遁法,将這錢塘江左右一切全然修複,而曆經了馬善的這一番劫難,現在這邊的一切煥然新生,隻不過就算是蘇城法力不俗,驅逐馬善也足夠迅速,但這左右依舊是死了不少的人。
這些活下來的人,大多數的神情都帶着悲傷苦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範蠡站在錢塘江畔,見此情形,不免歎息,說道:“觀此情形,可知封神大戰,上古逐鹿這些神仙鬥法之時,百姓也多如此。
”
“皿肉之軀,終歸要被雨打風吹而去。
”
伍子胥同樣感歎。
平常人在這些神仙面前,當真如同蝼蟻一樣,而神仙們隻是輕輕的一伸手,就能夠将人間的許多事情更換。
“人生在世,輪回往複,這不過是一件常事。
”
道路旁邊,一人淡淡說道:“生老病死,一切苦楚,最終念念歸空,一縷魂靈投身陰曹地府,轉世重生,再來一次,在這世間苦海之中,這些百姓在掙紮,你們也在掙紮,一朝劫來,畢生所修淪為畫餅,身死劫滅,比起這些百姓更為不如……”
蘇城,範蠡,伍子胥,餘通,東方朔,馬靈曜,白婧一衆人轉過身去,看向路邊之人。
一身僧衣,光芒圓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