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像是在生活中織網的蜘蛛。
或期盼或畏懼,但無論如何,都會在毫無預料的某一刻,與别人的網牽連在一起。
這牽連起來的網可以很大,大到會給你擁有一種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的錯覺;
可它又能很小,小到有時候一陣風就能輕易地将你自以為是的大給瞬間吹散。
”
這是霍芬先生墓碑下的銘文,由卡倫親自設計與書寫再定制上去的。
字有點多,句子有點長,但好在霍芬先生的墓比較大,一座墓抵得上别人的夫妻合葬墓大小,所以,不多寫點什麼不留點什麼,反而會顯得過于空曠。
卡倫覺得,自己和霍芬先生就像是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交集的蛛網,接觸的第一次,結果不是很好;
可最後,
卻是這位老人以一種極強的毅力,硬挺着要幫茵默萊斯家“洗清嫌疑”。
而嫌疑的唯一載體,其實就是自己。
今日的狄斯沒穿神父衣服,他隻是默默地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卡倫領着哀悼的人群走着下葬的儀式,最後親自拿着鏟子與家裡的夥計們一起為霍芬先生填土。
最後,大家夥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儀式全部結束。
卡倫從米娜手中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走向狄斯身邊,把水杯遞給狄斯。
狄斯接過水杯,拿在手裡,說道:
“我再陪霍芬待會兒,你今天應該還有事吧?
”
“是的,米娜邀請尤妮絲老師去遊樂園玩。
”
狄斯點了點頭,說道:“不要太耽擱。
”
卡倫很想問狄斯,既然神降儀式的嫌疑已經通過預先的安排被全部規避掉了,又到底是什麼,讓狄斯這樣來“催促”自己?
不過,既然狄斯不願意說,那自己也就不會再問。
卡倫向墓碑半鞠躬:
“霍芬爺爺,我去和漂亮小姐約會去了,下次再來看您。
”
随後,
卡倫走向墓園旁的小馬路旁,阿爾弗雷德已經站在車邊等候,同時幫卡倫打開了車門。
“萊茵街。
”
“好的,少爺。
”
阿爾弗雷德開動了車子。
卡倫本想閉目養神一會兒,霍芬先生的葬禮他是下了很多心思的,今早更是破壞了自己原本生物鐘早早地起來,可以說,家裡人在給霍芬先生葬禮的待遇上,比選擇B套餐的莫德斯先生還要高。
當然,這不是錢的問題。
就像是廚師給客人做飯和給自己家裡人做飯一樣,給家裡人做飯會稍微随便一些,不會去太注意擺盤什麼的,但味道和用心隻有自己人才明白。
但在這時,卡倫發現自己面前擺放着好幾份報紙,而且都做好了适當位置的折疊。
卡倫打開一份報紙:《莫爾夫先生病重,莫爾夫财團或面臨重組?
》
莫爾夫先生早就死了,嗯,也可以叫“徹底失蹤”,不過莫爾夫家顯然沒有選擇去曝光這一消息,而是進行了隐瞞,這裡面涉及到他們家族内部的财産和權力紛争。
《環保少女在遊輪上激情演講!
》
有照片,有配圖,黛麗絲在回歸維恩的遊輪上,面目猙獰地做着環保演講,充分诠釋着什麼叫用力過猛。
接下來就是真正涉及羅佳市時政的消息了。
《市長競選人福德先生與議員哈格特先生駕車發生意外翻入水庫,車毀人亡。
》
《老市長西克森被指控非法手段打擊競争對手,現已被立案調查,同時他宣布辭去羅佳市市長一職,且聲明不再參與下一屆市長競選。
》
奧卡先生沒有見報,因為他的身份本就神秘,應該是有維恩的背景。
總編胡米爾的失蹤,也沒有見報,因為身份不夠。
“少爺,應該是特殊部門插手了,這是一個在警察之上的部門,專門負責調查和解決異魔事件。
”阿爾弗雷德解釋道。
“所以,福德與哈格特的死因,也是他們制造的?
”
“應該是的,為了不引起社會恐慌吧,因為那晚我們其實沒做遮掩,幾個案發現場都留有很清晰的異魔和信仰之力的痕迹,他們隻要調查就肯定能發現一些線索。
”
卡倫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個鷹鈎鼻以及穿着灰色長裙的女人。
“會有問題麼?
”卡倫問道。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那晚我們的行動都是恪守《秩序條例》的,隻要老爺做了事後報告呈交上去,秩序教會會負責與當地政府和秘密警察部門溝通的。
這是個小事。
”
阿爾弗雷德在最後一句話上稍微加重了點語氣。
隻要秩序神教還強大一天,那麼他們就代表着絕對的正義,無論是立場正義還是程序正義。
“就算是事情對社會階層影響比較大,一般的審判官做了這樣的事情,可能會被大區處理,但老爺應該沒這個負擔,請少爺不用擔心。
”
阿爾弗雷德至今還記得那晚的對話:
“爺爺,您受傷了?
”
“沒事,用了禁咒後的一點副作用。
”
阿爾弗雷德覺得,還好那次自己和老爺動手時,老爺隻用了審判官層級才會用的術法,否則他估計很難存在了。
“阿爾弗雷德。
”
“少爺,您說。
”
“爺爺似乎有讓我去維恩的意思。
”
“維恩麼,那是個好地方,大國家,大城市,大舞台,和它相比,羅佳市就如同山腳下的一座甯靜小村莊。
”
“我的意思是,爺爺可能遇到了些麻煩。
”
“偉大存在的扈從總是會遇到一些麻煩,但他們都會成功解決掉的,就算一時無法解決,等偉大的存在真正蘇醒後,也會選擇讓他們複活以報答他們對自己蘇醒初期保護自己的恩情。
”
卡倫微微皺眉。
阿爾弗雷德趕忙解釋道:“壁畫上的很多故事都是這樣子的。
”
卡倫懶得搭理他了。
“少爺,您去萊茵街是為了接尤妮絲老師是麼?
”
“嗯,米娜約她老師去遊樂園。
”
“嗯?
”阿爾弗雷德回頭掃了一眼,“我忘了讓米娜小姐上車了。
”
卡倫擺擺手:
“米娜肚子不舒服,去不了了。
”
……
賓客們早就離開了,墓碑前,隻剩下狄斯一個人。
狄斯默默地靠着墓碑坐了下來;
“真想用‘蘇醒術’把你喊起來,再聊一會兒天。
”
當然,這也隻是說說而已。
秩序神教的“蘇醒”确實能讓屍體複活起來,但這種複活隻能持續很少很少的一段時間,待得身體内最後一點靈性消散後,就徹底成了“爛肉”了。
所以,在“秩序神教”的立場上,入土為安是真的有“安”的。
狄斯再次打開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将打開了的水杯放在墓碑前:
“正因為秩序之神什麼都沒有要,這才是讓我心裡最不安的。
免費的東西,它又往往是最貴的。
最可笑的是,
我為了獻祭提前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封印,導緻境界根本就無法壓制住了。
用不了多久,
秩序神殿就會感應到我的存在,
他們會向我發出邀請,給予我他們所認為的無上光榮,讓我進入神殿成為長老之一,去侍奉冥冥之中的秩序之神。
可我不想去;
對于秩序神教其他所有人而言,不,是對大部分現如今的所謂正統神教而言,神殿,一直是信徒心中最崇高的地方。
每一位進入神殿成為神殿長老的人,他的家族都能得到來自真神的賜福,如果沒有自己的家族,也能通過指定關系好的家族繼承這一份祝福。
而那個家族,也将在接下來的數代人裡,繼續成為神教之中的中堅,獲得更多信仰之力的加持。
可是我不想去侍奉我已經不再相信的所謂真神,
我更不願意我的家人,我的後代們,再繼續深入這神教的泥沼。
可偏偏,
那邊又不會允許我拒絕;
不僅僅是信仰上的無法允許我叛教,更重要的,是他們無法允許我在身體上叛教。
在真神不出的這個紀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