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下,傑夫将一根幾乎燒到過濾嘴的煙頭丢在了地上。
随即,
他的目光快速向兩側張望,同時習慣性地用皮鞋底踩住煙頭,來回摩擦。
“嘶……該死……”
傑夫用力甩腳,他忘記了自己鞋底早就磨得很薄近乎可以透氣了,這下子被燙到了腳底闆。
晚風裹着寒意在街道來回地刮,路上已見不到幾個行人,遠處幾個也是裹着帽子圍巾低着頭匆忙趕着路。
傑夫将自己的大衣領子翻立起來,兩側衣領子因污漬而顯出油光,但在此刻,卻能給他一種自己正被隐藏與保護的安全感。
前面是明克街128号,從50号到200号,都是聯排建築,無論是買還是租住在這裡的人,大概不會是大富翁,但至少也算是中産。
眼前的屋子是一家三口住,男主人是一名醫生,女主人是一名教師,他們還有一個七歲的兒子。
白天會有女傭來打掃衛生收拾屋子,但女傭并不會留夜,準備好晚飯後就會回家。
另外,這家人有一個習慣,他們每周六的晚上,會全家出門去劇院看演出。
門被打開,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主人先走了出來,發動了停在門口的車子;
随後,身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主人也牽着孩子走出了門,将門關上後,和孩子有說有笑地上了丈夫的車。
随後,
車開走了。
傑夫用舌頭舔了舔自己上下唇,快步上前,先翻身跳過連一條小型犬都無法阻攔的低矮木栅欄,落入花圃後又快步上台階,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插入。
“咔嚓……”
清脆的聲響表示開門成功。
三個月前,還是搬家公司工人的傑夫在為這一家提供搬家服務時,女主人很是信任地将新居鑰匙給了搬家公司,傑夫趁此機會偷偷配了一把。
隻不過當時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偷竊,他當時幾乎已經輸得一無所有;
現在,他不用猶豫了,因為他不僅一無所有,還欠了一屁股債。
打開門後的傑夫閃身而入,同時快速地關上門。
“今晚之後,你們應該能明白搬家後得換新鎖的道理。
”
一樓是開放式廚房加餐廳,外加西北角的一處保姆間。
傑夫直接上了二樓,他沒有開燈,而是打開了自己帶來的手電,手電的光有些不穩定。
“該死……”
傑夫又默默地咒罵了一聲,他知道是因為電池電量不足了,但那也是因為他自己将原本打算買電池的錢去買了一包5盧币的“莫爾夫”香煙。
手肘在手電筒上用力地敲擊了幾下,手電筒的光亮比先前要亮了一些。
二樓是夫妻的主卧加一個小書房和一個盥洗室;
至于三樓,因為是閣樓緣故,所以隻做孩子的卧房。
傑夫推開主卧的門,入眼的是一張大床以及各式古樸的櫃子,他清楚,這家值錢的東西大概率會在這間主卧内,當然,臨走前,他還是會再去小書房掃一眼。
“嘶嘶……嘶嘶……”
電流的摩擦聲外加雪花音傳來。
“歡迎收聽《羅佳故事會節目》,我是你們的老朋友……阿爾弗雷德,今晚的月色很美,如此美麗的月色下,無論做什麼,似乎都能伴随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傑夫被這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台老式花生管收音機。
“該死,人都離家了,就不懂節約電費麼!
”
傑夫伸手将收音機關了。
随後,他開始先翻房間裡梳妝台櫃子,一般來說,女主人喜歡把一些常佩戴的首飾和家裡生活費放在這裡,當然,接下來如果能找到首飾盒那就再好不過了。
“咔嚓……”
一樓在此時傳來開門的聲音。
傑夫吓得幾乎要跳起來。
緊接着,是高跟鞋上樓梯的聲響,目标很明确,就是向卧室而來。
傑夫馬上将抽屜推回去,關閉手電筒。
他隻是個賊,他不是強盜,偷和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就算是在法院裡定罪也是不一樣的。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沒有勇氣去做一個強盜!
高跟鞋的聲音來得很快,帶着些許急切。
傑夫根本就來不及過多考慮其他,隻能身子一躺,側身,滾入了床底。
“吱呀……”
幾乎同時,卧室的門被推開。
“啪!
”
燈被打開。
正在床底下做着“僞平闆支撐”的傑夫看見一雙紅色的高跟鞋走到梳妝台那邊,一通淩亂地翻找後,似乎找到了小藥罐,“嘩啦啦”倒出藥的脆響,最後是吞咽的聲音。
緊接着,
就是一連串如釋重負的喘息。
傑夫看見女人的高跟鞋在梳妝台前停頓了許久,然後,女人起身,高跟鞋開始移動。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聲響起。
高跟鞋離開了床的位置,走向了窗台下的茶幾,也就是電話放置的地方。
女人接了電話:
“是的,是的。
”
“嗯,嗯。
”
“原本打算和他們一起去的,但我忽然犯病了隻能回來吃藥,今晚就讓他們去吧,我在家休息休息。
”
“沒事的,不用擔心,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
”
女人挂斷了電話,轉身,向床這邊走來。
“咯噔。
”
雙腳互踩後跟褪去鞋子,高跟鞋幾乎就掉落在傑夫面前,距離之近,讓傑夫甚至可以聞到鞋面上傳來的味道。
随即,床震動了一下,
女人應該是直接躺到了床上,
還發出了一聲舒服的長歎,
顯然,
白天上完班的她,脫離了和丈夫孩子的家庭活動,終于能得到片刻清閑,哪怕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但想來也是很惬意的。
床底下,傑夫開始思索自己該怎麼辦。
他現在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提前蒙面的,早知道隻是女人一個人回家的話,完全可以蒙面威吓住她,讓她不要動,自己再離開。
相信女人自己一個人,也不敢妄動,再加上他還沒來得及偷東西,對方……說不定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都不會報警呢!
但,想想也隻是想想。
哪怕現在确定就一個女人躺在床上,傑夫也沒有勇氣從床底鑽出來威脅她。
傑夫盡可能地張開嘴,開始讓自己無聲地大口呼吸以緩解此時緊張的情緒。
等女人睡着,等女人睡着,
等她睡着後,趁着她丈夫和孩子還沒回來,自己就能從床底悄無聲息地鑽出去,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安全離開。
躺在床上的女人在哼着歌,手中又傳來翻書頁的聲音。
該死,你怎麼還不睡覺?
傑夫不知道上頭女人到底看了多久的書,因為此時在床下的他,已經失去了對時間流逝概念的感知。
終于,
“啪。
”
傑夫聽到了書被合上的聲音。
女人下了床,
赤着腳。
她開始向卧室門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打着呵欠。
是要去洗澡了麼?
傑夫心裡一喜。
趁着她去洗澡時,自己就能開溜了!
然而,
讓傑夫失落的是,隻聽得“吧嗒”一聲,女人就又走了回來,随之而來的,是收音機的雪花音。
“吱呀……”
女人又躺回到床上,拿起了書。
收音機裡開始放起了輕音樂,女人跟着哼唱起來。
該死,她不會還要等她丈夫和孩子回來才睡覺吧!
一首歌結束,
收音機裡傳來男人的聲音:
“短暫的休息之後,歡迎回到羅佳故事會,我們繼續剛剛講述的故事。
我們的女主人凱瑟琳正躺在床上,手裡拿着書,聽着歌,她很享受這夜晚短暫的閑暇;
其實,她一直很羨慕别的全職太太,因為對于一個女人而言,一邊要到外面上班一邊還要照顧家裡的事與孩子,實在是太累了。
”
“唉……”
傑夫聽到床上女人發出了一聲歎息,她似乎也有相似的際遇。
然而,
就在這時,
收音機裡的話,
卻讓傑夫汗毛顫栗!
“但凱瑟琳不知道的是,在她躺在床上享受這難得的清閑時,其實,在她的床底下,此時正躺着一個人……”
“……”傑夫。
“……”女人。
床上原本的歎息聲與翻書頁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同暫停的,還有收音機裡的聲音,似乎是信号不好亦或者是這老式收音機出了什麼問題,雪花音重新充斥。
傑夫的一顆心,此時已近乎提到了嗓子眼處,他隻覺得此時這靜谧到過分的氛圍,讓他呼吸都顯得有些困難。
“呵呵……哈哈……”
床上,
傳來女人的笑聲,似是在自己給自己緩解尴尬,當然,主要目的還是排解這種“自己吓自己”的壓抑。
若非環境不允許,傑夫真想配合着一起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