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族後人?
”
“是。
”普洱很笃定地道,“所以,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我會對她一見面就有好感了,她身上和我流淌着一樣的皿脈。
”
“呵呵呵。
”
卡倫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
“都說隔代親隔代親,你這隔了得多少代了?
”
“不好數了,天知道她往上的幾輩多少歲生的下一代。
”
“不,你誤解了我的意思,之前是誰撺掇我,隻需要躺下舒服生孩子就可以了?
”
“你……你閉嘴!
”
“有你這麼當祖祖祖祖祖奶奶的麼?
”
“你……閉嘴啊!
”
卡倫雙手撐在桌面上,伸手,輕輕勾了勾普洱的下巴,把普洱小腦袋撥得一顫一顫的。
普洱沒在意這種輕佻的舉動,而是好奇道:
“你就直接信了我說的話了?
”
“對啊。
”
“就不問我一下,為什麼就這麼笃定,僅憑一個禮物錢包上的族徽?
”
“不用問了啊。
”
“流程也不走一下了?
”
“狄斯同意的相親對象,是你的家族後人,很奇怪麼?
”
“額……”普洱搖了搖頭,“竟然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
“對啊,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你說是,我就信了。
不過,你剛剛為什麼這麼激動地要求我遠離她?
是你們家族有什麼遺傳病?
或者家族自帶什麼詛咒?
亦或者,
你們家族的人到了一定歲數,就會像你一樣,變成一隻貓?
”
普洱搖了搖頭,
道:
“變成貓,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我因為一些事情,很早就和家族決裂了,然後又遇到了一些人,出了一些意外,我就隻能做了這麼久的貓。
我家族雖然有些神秘,但據我所知,沒什麼遺傳病,也沒帶什麼詛咒。
”
“那你為什麼這麼激動地警告我離你的這位後人遠一些?
”
“我……”
普洱不知道該怎麼說。
然後,
它看見卡倫笑了。
普洱有些心虛地默默低下了頭,甚至臉上還露出了讨好的神情。
卡倫伸手,
摸了摸貓的腦袋,
普洱罕見地主動用腦袋去蹭去迎合,
同時道:
“今天的酸菜魚,真是美味,我今晚做夢大概都會回味它。
”
“因為我是邪神,你怕因為我,給你的家族帶來牽連與厄運。
”
“……”普洱。
說這話時,卡倫很平靜。
普洱很是羞愧地擡起頭,看向卡倫。
先前情緒激動,它說話急了,但現在,它又忽然覺得自己因為這個理由警告他,好像确實是失了體面,心裡頭很過意不去。
再者,他今天還把酸菜魚給自己吃;自己和相親對象吃油潑面。
如果他很好糊弄就好了,可偏偏他總能敏感地捕捉到人内心的想法。
“我能理解,沒事,自己是自己,家人是家人,哪怕過了百年,家人依舊是内心深處無法抹去的記挂符号。
”卡倫繼續揉了揉普洱的頭,“不過這事,我說了好像不算。
”
“唉,我那個後人肯定是看上你了,我覺得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女人在看着你的臉的同時和你聊很久的天後,都會想把你拉到床上去不留遺憾。
”
“我不是這個意思,指的是狄斯。
”
“哦,對了,狄斯!
”
普洱重新擡起腦袋:“我之前說什麼來着,狄斯肯定是知情的!
”
卡倫覺得普洱興許是變成貓太久的原因,導緻它思維上面呈現出一種單循環,就是隻能說一件事或者做一件事,沒辦法去兼顧;
這也正常,它這種狀态相當于坐牢,這麼多年來,除了和狄斯能說話也就能和自己說話,長時間的自閉很容易讓人失去一些交流與思考上的擴散性。
“你家族在維恩,還很有錢?
”
“在我那個年代,我的家族還沒那麼有錢,事實上,紙面财富很多時候并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就像是那晚的莫爾夫。
這不能說明我的家族在這一百年裡發展得越來越好了,甚至可以猜測是……混得越來越差了。
差到需要去陪維恩王室的那些老太太喝下午茶的地步了。
”
“再久沒有被清理的公廁也不會有鲱魚罐頭臭。
”
“你說得對,所以狄斯的目的是……”
飯桌邊的一人一貓,都沉默了。
“你會去問狄斯的,對麼?
”卡倫看向普洱。
“其實狄斯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普洱回答道,“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他決定做的任何事,其實都無法更改。
”
“了解。
”
“當然,或許在你這裡不一樣,他對你總是特殊的。
”普洱露出一抹苦笑,“當然,或許因為你也是特殊的。
”
這時,樓下門鈴響了。
茵默萊斯家門口有一個專為客人設置的門鈴,上面有标識語。
不過先前尤妮絲小姐并未使用它,畢竟她不是純粹的“客人”,用這種方式來呼喚主家顯得有些不合适。
卡倫來到了樓下,發現站在門口的是一位老夫人,而攙扶着老夫人的,是西莫爾太太。
“你好,夫人。
”
“你好。
”老夫人臉色有些憔悴。
“你好,西莫爾太太。
”
“你好,卡倫,這位是莫德斯夫人,莫德斯先生剛剛過世,我們需要給他一個體面且合适的葬禮。
”
這就是口碑效應,顯然,西莫爾太太是幫家裡做了介紹人。
很長時間以來,茵默萊斯家真正賺錢的生意,有一半其實就是靠着這種“口碑”運營起來的。
“我為此感到遺憾,您節哀。
”
莫德斯太太點了點頭。
“您請坐。
”
卡倫安排她們坐下,然後自己去泡了紅茶過來,并未詢問她們口味。
因為可以觀察的出來,莫德斯太太不是一個性格強勢的人,再加上正處于失去丈夫的悲傷之中,在這個時候,性格偏保守的“顧客”需要的其實不是一個又一個的“選擇”,而是她坐在那裡,你稍微強勢一點,在給出建議的同時,順帶幫她做出決策。
所以,
接下來在談及葬禮細節與安排包括會場布置以及棺材選擇等方面時,
卡倫的結尾用語都是:
“您看這樣可以麼?
”
“我這樣幫您選擇您覺得是否妥當?
”
“這種樣式滿足您和您先生的需求麼?
”
莫德斯太太隻需要回答:“嗯。
”“可以。
”“好的。
”
有些性格強勢的顧客很反感這種被銷售人員強行加派的情景,這會激發出她們的逆反心理,這其實和理性不理性沒關系,就像是有人根本就聞不得香菜的味道,可偏偏他們又不屬于香菜過敏。
而又有些人又比較适從于這種方式,或許是和家庭生活關系有關也可能是單純的耳根子軟,你讓她在“A”與“B”中強行做一個選擇,她會感到很苦惱。
面對不同的顧客需要用不同的推銷策略;
倒不是為了把生意推銷出去,畢竟西莫爾太太親自領着老夫人上門,這單生意就算是由羅恩來談,大概也不會泡湯。
但可以讓雙方的接洽,更短,也能讓老夫人心裡更舒服。
服務質量,其實在這會兒時就已經開始體現了。
定完了一切,
莫德斯太太長舒一口氣,身子向沙發後靠了靠,又發覺自己這個坐姿有些不妥,馬上又前傾坐起,道:
“很感謝你,小夥子。
”
“您客氣了,稍晚我們會派人把您先生接到我們這裡來,如果您有其他想法和需要可以随時給我們打電話,總之,我們會幫您安排好一切。
”
“謝謝。
”
“從和您的談話中可以感受得出來,莫德斯先生是一位很嚴肅的人。
”
“是的,他平時在外面總是繃着一張臉,下屬都很怕他,有時候他也會苦惱,還時常問我:我真的有那麼吓人麼?
”
“您是怎麼回答的?
”
“我回答:哦,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和你一起過來的麼?
呵呵呵。
”
“呵呵。
”
接下來,卡倫順勢開始幫莫德斯夫人做心理輔導。
盡量讓她覺得她的先生隻是睡着了,來茵默萊斯家隻是住店,讓她先從悲傷之中脫離出來。
這其實有些自欺欺人,因為親人離世的痛苦是不可能因為半小時一個小時的談話就給消弭掉的,但可以讓她在忙碌着喪事接待親朋的這段日子裡,盡可能睡得安穩一些。
而在這段時間裡,瑪麗嬸嬸以及溫妮姑媽她們也回來了,她們其實很想問卡倫今天相親的結果如何,但看見卡倫在和客人聊天,就很自覺地輕聲上樓不做打擾。
終于,
莫德斯太太主動站起身:“謝謝你,小夥子。
”
“您放心,一切都會安排妥當的。
”
“我相信,我先生也相信。
”
西莫爾太太攙扶着莫德斯夫人離開,出門時,西莫爾太太還向卡倫微微使了個眼色。
卡倫抱以微笑回應。
送走了客人,瑪麗嬸嬸與溫妮姑媽幾乎同時出現在了客廳。
在她們詢問自己結果之前,
卡倫直接攤開手,道:
“姑媽,單子我放在茶幾上了,需要您打電話要求供貨商馬上供貨。
嬸嬸,請把叔叔喊回來,我害怕今晚叔叔會留在火葬社與保爾喝酒到很晚,而我答應了莫德斯太太今晚就要去把她先生接回我們家來住。
”
“這個不急……”溫妮姑媽。
“對,這個先不急……”瑪麗嬸嬸。
卡倫說道:
“B級套餐。
”
“我去聯系供貨商。
”
“我去給那死鬼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
“呼……”
卡倫長舒一口氣。
晚餐由卡倫負責,簡單地做了幾道菜,西紅柿炒雞蛋、香菇肉片以及二荊條炒豬耳朵。
主食是面餅,用家裡烤箱做出來的,外皮酥脆,卡倫又用刀給每個餅開了個口子,讓大家夥就着配菜自己做“肉夾馍”。
湯是青菜豆腐湯,很鮮美,其實,不考慮往外販賣的話,自己在家做豆腐還是很簡單的。
為了莫德斯夫人的那一單,家裡人都忙活了起來,卡倫則在飯後早早地洗了個澡就回到自己的卧室。
打開台燈,
拿出那本《秩序之光》,繼續閱讀。
看了大概一個小時,卡倫合上書本,拿出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