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秩序神官面前,都漂浮着一枚黑色的十字架,并不是尋常意義的十字架款式,因為每個十字架上的四個端口都雕刻着一張人臉。
如果細看的話,可以發現每個神官兇前十字架上的人臉都是他們自己的模樣,雕刻得十分精細形象。
每一枚十字架上的四張人臉,對應着本人不同的表情,當它開始發光時,十字架上的表情開始交替動态呈現,營造出一種詭異的情緒蕩漾感。
而且每個人身上的秩序神袍兇口,都繡着紫色的吊墜圖案。
羅米爾清楚,這不是一支普通的秩序神官隊伍,他們是第一騎士團的人。
在外界,甚至是在秩序神教内部,都普遍将秩序第一騎士團當作隻有死者才能進入的序列,但事實是,都是死人的話,誰來喚醒他們?秩序神官擁有“蘇醒”屍體的能力,但這種“蘇醒”并非是沒有代價的,且越是強大的人,蘇醒他的代價就越大。
秩序第一騎士團有一支由活人組成的隊列,他們的職責就是在需要時,将“沉睡中”的騎士蘇醒。
他們開發出了很多頂尖聖器和陣法來降低蘇醒的代價和成本,甚至還有傳言說,有一件秩序之神親自流傳下來的完整神器就一直封藏在第一騎士團中,隻有借助那件神器的力量,才能将第一騎士團完整地進行蘇醒。
弗登這次帶來的,就是第一騎士團的活人,在内部,他們的存在級别很高,被稱為“喚醒者”,隻不過他們這次的任務不是蘇醒本方騎士團,而是蘇醒其他神教的存在。
他們每人兇前那一枚黑色表情十字架,就是他們降低蘇醒代價的聖物。
其實,大家早就攤牌了。
秩序、輪回和月神三大正統神教之間的關系以及在這一系列鬥争中各自所做的事,三方都十分清晰。
也因此,羅米爾清楚秩序神教的目的是什麼,讓兩大正統神教拼得兩敗俱傷,然後再親自給這昔日的兩大正統神教套上狗項圈。
沒人會認為秩序神教卑鄙,因為另外兩家無論誰坐在秩序神教的位置上,都會選擇這麼做,而且人家操作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秩序在戰争中,已經獲得了絕對優勢和超然地位。
就算是上個紀元中神的世界裡,也是以拳頭大小來說話,否則秩序之神在上個紀元末期也不可能壓服諸神,在教會圈也是同理。
羅米爾閉上了面紗下的臉,這一刻,她很想逃避,想要逃離。
不過,出乎她預料的是,自己體内的妹妹竟然在此時并未流露出反對的情緒。
輪回的爛攤子,需要她們來收拾,這是她們的不幸,但幸運的是,有時候被逼迫着沒有第二選擇,哪怕是被牽着鼻子按照人家的節拍走,也省去了很多糾結和煩惱。
“咔嚓咔嘹·…咔嚓”
棺材内開始發出響動,棺材蓋開始被相繼推開,一個個身穿着神袍或者铠甲的将領從裡面坐了起來。
其中有兩位,身份最高,他們分别是兩大主力艦隊的指揮官。
一個頭發花白,一個正值壯年。
此時,這些從棺材裡起身的将領們看着四周站着的秩序神官,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羅米爾結束了自己的情緒發散,睜開眼,開口道︰
”月神教向我輪回宣戰了,正全方位向我教各處聖地進攻,溫羅思群島作為亡者之海的門戶聖地即将被攻破。
現在,你們蘇醒了,我以輪回守門人的名義,命令你們回到指揮崗位上,率領艦隊,保護輪回谷,保護亡者之海,保護..…輪回。
“
白發老者想要哭,卻因為自己是服毒自盡,毒素早就傷害到自己的器官,現在就算蘇醒了,也不具備再流出眼淚的能力,所以他隻能幹嚎,一聲聲地幹嚎。
中年男子則雙手拍着棺材邊緣,他脖頸處自殺時的劍痕早就變成一片青紫,他一邊笑一邊拍打着。
被蘇醒的将領們,有人跟着哭,也有人跟着笑。
在與秩序的戰争中,聖地被攻破,秩序騎士團直接将他們的艦隊封堵在了港口中,讓他們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他們是在與秩序戰争中不想投降而自殺的,為的就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尊嚴和對信仰的虔誠。
現在,他們被秩序的人蘇醒,被守門人要求投入到另一場戰争中去,這真的是一種天大的諷刺。
先前,弗登對守門人的“輕浮”其實是代表秩序要求輪回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也從羅米爾那裡得到了秩序想要的回應。
現在,弗登沒有對這些剛蘇醒的将領進行嘲諷,畢竟抛開立場而言,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
看時間差不多了,弗登開口道:“諸位,你們隻有三天時間,最後半天時,你們的身體機能就會出現明顯的弱化和下降,所以留給你們真正較充沛的時間,隻有兩天半。
哭也哭了,笑也笑了,餘下的時間,你們具體想怎麼做,都可以。
“
白發老者站起身,看向弗登,開口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我的艦隊在港口内休整,否則…”弗登笑了,道:“你以為那天你和他的兩支艦隊都在港口内休整是一件巧合麼?“
“你……”
“既然已經輸得很徹底,就不要再找其他理由了,那一點意義都沒有,哪怕是為了汲取教訓也很難,因為教訓實在是太多。
”中年男子起身,開口道:“我輸得不甘心。
“
弗登攤開手,道:“秩序給你們,也随時都可以給輪回,再來一次的機會,前提是,你們還能有機會。
”白發老者看向羅米爾:“家族派重新崛起了啊。
“
“是。
”
“呵呵。
”中年男人發出冷笑,“我不是為了家族派而戰鬥,我是為了輪回。
“
“好了,我的事情已經完成,我該離開了,不打擾你們了。
”弗登看向
羅米爾,向她行禮,“再見,我的大人。
”弗登揮手,身後一群秩序神官都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客廳。
來到外面,看着甲闆上那群面目醜陋的“船員”以及還沒多久功夫就已經積攢了一甲闆的腥臭粘液,弗登伸出手,旁邊一名女神官将一塊手帕遞送過來,弗登用手帕遮住口鼻,搖頭道:
“我讨厭這種味道,怕刺激起我的鼻炎。
”“大人您是否忘記了一件事?“
“哦?薇萊熙,我忘了什麼事?“
“在月神教那裡,我們還有一支觀摩團,而且根據今早的情報,這支觀摩團會觀摩戰争過程,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很可能已經在月神教的戰船上了。
”“呵呵。
”弗登笑了起來,“你是在為他們擔心麼?“
“不管怎樣,他們确實為我們秩序之鞭的複出,做出了貢獻。
”
“可是,我也為他們站台了,這是一筆交易,一筆各取所需的交易,我們的交易已經在上一輪完成了,這是下一輪。
他們自己上了賭桌,強行拉扯了我下場,他們已經是占了便宜了,咳咳….…這該死的味道,我的鼻子開始堵了,我讨厭這種感覺。
”“那群人中有些個人,如果出了意外,會有些麻煩。
“
“麻煩可控,莫比滕都覺得他那孫子在胡來,該死;其他家那幾個,又有什麼關系?”“但他們畢竟是一群很有天賦的年輕人,是我們秩序之鞭未來的希望。
”
“好吧,如果他們是,那應該命運足夠好,至少得能在戰争中幸存下來,否則怎麼算是希望?秩序之鞭的未來,可不能交到容易天折的人手中,那才是最大的不負責任。
“
人大”
“沒有什麼是比這樣更好的篩選方式了,不是麼?秩序,會選擇它所想要的,贊美秩序。
“
“其實我們對救生筏的需求并不算大,哪怕我們一人一塊木闆抱着,應該也能離開這裡。
”巴特說道。
此時,月神教追擊艦隊的一艘護衛艦上的“空頭指揮室”内,衆人正按照卡倫的命令,商讨和準備逃生的方式。
穆裡看了一眼巴特,問道:“那食物和水呢?“
巴特回答道:“食物可以通過抓魚抓海鷗來補充,水,自己想辦法用術法淨化一下就好。
“
艾斯麗指了指自己的身體,道:“你知道身體長時間飄浮在水裡會有什麼後果麼?我不是指的是會破壞皮膚,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話我們都沒辦法好好休息,或許我們能支撐一段時間,但要是在那段時間裡我們沒有得到陸地和補給,會硬生生地在海水裡耗死。
”
馬斯開口道:“還有一個壞消息是,這兩天因為追擊,這支艦隊所在的位置已經偏離海圖上标注的島嶼很遠了,也就是說如果隻是靠抱着一個木闆的話,我們幾乎不可能到達海圖上所标注的最近的島嶼。
“
巴特舉起雙手,認輸道:“我隻是舉一個最壞情況下的可能,并不是說一定要追求刺激在有更好條件的前提下依舊堅持要抱着木闆漂。
孟菲斯開口道:“或許我們可以想得更簡單一些,比如..……直接向葛林加指揮官提出我們厭倦了追擊戰争,想要回岸上享樂呢?這樣他就可以派一艘戰船送我們回去了。
“
穆裡搖了搖頭,道:“他不可能同意的,那個老頭在我們登船時就要求隊長起誓聽從他的安排。
“
卡倫點頭道:“是的,他不可能同意的,他很倔,除非團長現在通過米珀斯群島發—則“病危、速歸”的消息。
當然,就算發來了,他大概率也不會同意,在戰場上,我們這種行為就是影響到他軍隊的士氣,是不可能允許的。
并且,在他看來,戰争就快勝利了,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到勝利拿捏在手裡後再去做。
“
布蘭奇提議道:“或者,我們可以告訴他,接下來戰場上可能會發生變化?告訴他馬上可能會發生突變和危險?“
“他會信麼?”穆裡反問道,“他們現在非常自信,而且,我們并不具備對戰局提意見的資格,這也是一早就确定下來的忌諱。
“
卡倫開口道:“我們沒有建議權,而且,我不能說我隻是因為看到兩個熟人,就斷定有陰謀吧?再要求人家變更戰略放棄到手的勝利?我們現在,隻能靠我們自己。
”
文圖拉抱着兩大袋子東西進來,道:“隊長,食物和一些藥物試劑,我都準備好了,應該夠我們用了,庫房裡還有非常多的儲備,但再拿的話,我擔心超重和放不下。
“
菲洛米娜在文圖拉後面走了進來,說道:“救生筏可以随時啟用,都在甲闆最底層位置存放着,帶着陣法烙印,很結實。
“
巴特開口道:“我心裡有些排斥救生筏的一個原因就是,我不認為戰局出現變化時,對方會無視救生筏上的人,你們覺得他們會遵守人道主義麼?哪怕我們将秩序的旗幟挂上救生筏……真開仗時,誰會在意這些,一發魔晶炮,都不用直接擊中,就算是打在我們旁邊,我們一個波及也就沒了。
那種乘坐小船,在大海上,被魔晶炮無差别轟擊的感覺,太絕望了。
“
馬斯看向巴特,問道:“你就笃定會有輪回神教的新艦隊出現麼,巴特?”
“要不然呢,輪回之神親自出現?還是輪回神殿裡的長老們集體出來?就算是長老們集體出來,我感覺他們也很難挽救這裡的戰局,一排排魔晶炮轟下去,神殿長老也吃不住。
”
這時,普洱從窗台上跳下,然後又跳到了沙盤上,開口道:“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我覺得你們可以聽從我的安排。
”大家先一齊看向普洱,然後又将目光轉移到了卡倫身上。
卡倫點了點頭,道:“你說。
“
普洱是不會指揮海軍打仗的,但她有豐富的大海探險經曆。
可惜的是,阿塞洛斯一般隻在維恩附近海域活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普洱開口道:“在我看來,乘坐救生筏脫離戰場是一件很愚蠢的行為,最安全的逃離方式,是在海面之下。
”巴特疑惑道:“海面以下?“
“是的,天上不穩妥,因為太明顯了,這些戰船上的魔晶炮是能夠朝天上打的,而且對方也會有飛行妖獸,一旦被糾纏過來就非常麻煩,最後就是在天上做任何事,都很受約束。
海面之下相較而言就安全多了,我們完全可以控制一頭海獸,然後等到戰局出現巨大危機時,直接通過那頭海獸從海底逃離戰場,找尋一處安全的地方。
至于馬斯你先前說的,海圖上顯示附近沒有海島,放心吧,肯定會有小島嶼的,大量的探險經曆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永遠都不要相信你手中的海圖。
落腳的地方,休息的地方,補給的地方,回米珀斯群島的方向,哦,甚至是直接帶你們回維恩都沒問題,隻不過時間會比較長。
“
卡倫問道:“确定?“
普洱馬上鼓起貓臉,對着卡倫:“你不相信我?”“我這是幫他們問你的。
“
普洱馬上消氣,揮了揮爪子,道:“放心啦,我在大海裡就跟回到第二個家一樣,不要擔心。
”艾斯麗好奇地問道:“抓海獸麼,抓哪一頭?”
普洱回答道:“月神教艦隊下面不是一直有匹配的海獸戰鬥群麼,從這裡面抓一頭就好了。
“
艾斯麗苦笑道:“但這些海獸身上都被下達了禁制,它們是完全被操控的,解開禁制很難,解開後再對它施加禁制更難,因為被禁锢操控過的海獸,更渴望自由,非常反感和抗拒再被禁制,它對禁制的抵抗力也會更強。
這是我父親說的。
“
普洱晃了晃尾巴,道:“這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
“
“這………”艾斯麗隻能再次看向卡倫,“我們嘗試解開海獸禁制時,必然會被艦隊指揮室察覺。
“
普洱歪了歪腦袋:“我說了,都不是問題。
以前我覺得釣魚好無聊,就喜歡釣海獸,遇到喜歡的海獸就會先控制住它們,等玩膩了再放走。
也就是最後和阿塞洛斯的父親相處久了有了感情,我也玩膩了釣海獸的遊戲,這才一直确認了它。
哦,就是你們上次坐過的那頭海獸。
另外,控制海獸的術法,我這裡有很多,而且都是自創的。
”聽到這句話,艾斯麗的眼睛當即像是放出了光:“我....”普洱很大方地道:“沒事,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
“謝謝您,謝謝您。
“
卡倫開口道:“什麼時候可以下手?”“現在就可以。
”
“那就現在吧。
“
普洱疑惑道:“這麼着急啊,我還以為自己能睡會兒覺。
”
“預計早上天亮後會追上輪回的那支逃竄艦隊進行最後打擊,所以如果有可以颠覆戰局的意外,應該就在上午。
“
“好的,沒問題,我知道了,用不了多長時間。
“
卡倫目光掃過在場衆人,吩咐道:“那就這樣決定了,其餘人盡可能地不要離開這間指揮室,準備撤離時,最好都在,我不想落下任何一個人。
”“是,隊長!“
“有時候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危機感意識這麼重的苗?“
旁邊站在那裡的阿爾弗雷德看着被卡倫抱在懷裡的普洱,代替自家少爺回答道:“少爺的預感,就是神谕。
”普洱對阿爾弗雷德翻了個白眼︰“收音機妖精,我覺得現在我們可以正常一點交流。
“
阿爾弗雷德開口道:“少爺的猜測也不完全是靠預感,足夠多的理性再觸碰一下恰到好處的感性所得出的預測,它能不準确麼?“
卡倫拍了拍普洱的腦袋,道:“一是因為我對那個叫蘭戈的認知,一直很高,在一個合理區間内,将他實力盡可能地想得高那是沒問題的;
二是因為此時的氛圍,和秩序對輪回宣戰前的很像,所以,與其說我是相信輪回一定還有實力反擊,倒不如說我是相信秩序神教不會放任事态這般正常地發展下去。
”
“那确實,現在的秩序神教确實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了。
收音機妖精,把酒桶倒下去吧。
”此時,晨曦初現,護衛艦上有不少月神教的換班水手已經提前醒來,開始在甲闆上說話聊天。
戰船邊的海面上,不時有海獸上浮打着氣泡或者翻滾一下身子,海獸也是需要休息和換班的,休息的海獸可以“附着”在戰船上“搭車”休息一下,或者到補給艦那裡獲得食物的補充。
有時候,海獸和戰船上的人還會有一些互動,比如喂一些食物和挑逗一下讓海獸翻個肚皮噴個水柱什麼的,算是日常保留活動。
這段時間,戰船防護罩也會先行關閉,給船上的陣法師以維護和調整陣法的機會,而真正戰時最高級别額防護罩,隻會防禦來自外界的進入,内部想要出去是自由的,畢竟魔晶炮也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