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市立第一醫院。
入秋,南方的秋天沒有北方荒涼,樹梢上的葉子依舊綠意盎然。
趙四從出租車上下來,這十八線小城市醫院小得可憐,停車場也隻是住院大樓和診所之間的空地。
他搓了搓手,企圖驅散上邊的寒冷。
進入住院大樓依舊讓人冷得發抖,南方沒有暖氣是他最不适應的。
雖然沒有北方那種能凍死人的寒氣,可又冷又潮的環境讓人仿佛泡在水中。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魔法攻擊。
“小四,小四,這邊這邊。
”
一個中年男子朝他招手,此人皮膚黝黑粗糙,五官上的皺紋如黃土高原上的溝壑一般多。
衣服縫縫補補,帶着些許工地是水泥痕迹,神情始終帶着一絲絲揮之不去的怯弱。
這個人叫李興國,一個随處可見的農民工,也是他的初中班主任。
他的兒子名叫李易,十年前被一輛電瓶車撞了,由于這是一輛非法改裝的電瓶車速度非常快,直接把李易撞成了植物人,騎車的人比他慘一點直接死了。
由于對方是非機動車,人死則不承擔賠償責任,家屬也拒絕提供任何人道賠償。
李易的母親為了照顧他辭去了糖廠的工作,去沿海城市一人打三份工,後因傷在家踩縫紉機幫人做衣服的衣領。
五十歲的鄉村教師李興國去了水泥廠,為了多争點錢得了塵肺,也沒有去就醫就硬撐着,好好的一個家庭就這麼毀了。
可能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十年後的今天李易竟然奇迹般醒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精神也失常了,可能是沉睡太久,可能是無法接受一閉眼一睜眼就過去了十年。
李易當年的成績很好,有希望考上帝京大學,但被這麼一撞整個人生都完蛋了。
而自己是李易的童年玩伴,現在是一個心理醫生,聽到李易精神出問題馬不停蹄地從外地趕回來。
“叔,易哥的情況怎麼樣?
”
“好很多了,好很多了,”李興國喜形于色,笑容讓皺紋變得更加深。
“雖然大小便還不能自己上,但至少會吃放到嘴邊的東西咯。
”
“我們先上去看看易哥的情況吧。
”
“好好好。
”
304病房。
趙四敲門而入,房間有三張床,有兩張空着,李易就躺在靠窗的床上。
他眼神無光的望着窗外,微風撩起了他的發絲,枯瘦的臉龐上有着說不出的蒼涼。
一個護士正在做日常檢查,無非是測體溫,檢查輸氧之類的,小醫院可沒有那麼多講究,而大醫院李易家也住不起。
李興國日常詢問:“護士,我家李易怎麼樣了?
有什麼問題嗎?
”
“沒什麼問題...”護士多看了一眼旁邊西裝革履英俊高大的趙四,随即不自覺的收起了輕慢的姿态,微笑回答道:“他身體保養得非常好,身上幹淨整潔,沒有任何皮膚疾病,肌肉萎縮也不嚴重,根本不像一個長年卧病在床的人,看得出來平時受到很好的照顧。
”
在優秀的異性面前,不論男女都下意識的會注意自己形象。
趙四顯然就是優秀的異性,西裝革履,英俊高大,一副社會精英打扮,也可能是賣保險的。
不過看在顔值上,護士更傾向于前者。
趙四打量了一眼自己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确實整潔,不像一個睡了十年的植物人。
閑聊了幾句,護士離開病房。
趙四上前查看李易的狀态,身體方面與長年卧病在床的人一樣糟糕,但沒有太多的異味,雙眼無神沒有焦距,顯然意識還沒有恢複。
嘴巴一張一閉,仿佛在念叨着什麼。
“緻虛極,守靜笃......”
一個非常陌生的音調,完全沒有聽過,趙四也沒在意權當病人無意識的癡語。
用家中太爺的話,丢了魂,要招回來。
要不是醫院不許搞招魂,可能李叔已經請人來搞招魂了,然後又一筆大開銷。
就如之前為了讓李易醒來,被人騙去買的各種神藥保健品一般。
趙四真切的感受到人的愚昧,明明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還是有封建迷信存在,就如官府孜孜不倦的打擊詐騙,科普詐騙還是有人會被拙劣的套路坑騙。
關心則亂啊。
手掌放在李易眼前晃悠,瞳孔沒有任何反應。
搖晃身體沒有反應,輕輕推倒沒有擺正身體,指尖掐住人中身體有一絲絲顫抖,但不大。
趙四暗自思索,可能患有思維障礙、智能障礙、意志障礙。
“小四怎麼樣?
”
從剛剛開始李父就一直注意趙四的神情,他的心情和對方的表情一同變化,看到皺眉整個心都提起來了。
趙四微如實說道:“目前看來易哥的精神狀态算不上壞,具體情況我也不敢打包票,要去做相關的檢查才知道。
但叔你要做心理準備,這可能是一場持久戰,精神方面的疾病目前沒有一個有效治療方法。
”
植物人複健本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一個睡了10年的植物人更是如此,能對外界刺激有反應已經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
而能不能恢複沒有人敢打包票,目前醫療技術對于腦部相關的領域處于非常原始的階段,精神方面更是兩眼抓瞎。
“沒事,沒事,十年都過來了,就算是傻了我也養活他。
”李父一米六不到的矮小身軀發出與之相反的堅決。
“那我們先檢查給易哥坐一些檢查,皿糖、肝腎功能、B超之類的,這裡應該可以。
後續還需要轉去洲首府的大醫院,CT、MRI、單光子發射計算機斷層掃描、正電子發射計算機斷層掃描。
精神檢查,腦電圖、多導睡眠腦電圖、腦電地形圖、腦誘發電位等等都需要。
”
“我們需要對易哥身體有個全方面了解才好對症下藥,觀察幾日我們就轉到洲首府的大醫院,那裡我有認識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