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季總是多雨,還沒晴朗幾小時,天空又布滿灰色的雲層。
雷聲在其中洶湧不停。
暴雨更是随着狂風一起肆虐大地,誰也沒有留情,誰也不曾放過這世間的生靈。
在幾個小時之後,劉默笙在直升機的護送下,回到京都。
一下直升機,他沒有去京都中心某處嚴密防控的大樓去見人,而是掉轉頭先去了京都軍四分區醫院。
“劉帥!
”
“讓我跟你進去吧。
”
來到醫院住院部大樓下,這裡的入口由兩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守着,裡面的每個角落更是藏着無數個監控攝像頭嚴密監控着。
這裡的規矩很多,最重要的是一條。
任何人,不準攜帶危險物品入内。
光是這一條,劉默笙的小戰士就受到了為難。
懂這裡規矩,劉默笙背着手,那一刻,他的身影顯得十分蒼老,他擺了擺手:“我自己進去吧。
”
“見見老朋友,說說話,總是要花點時間。
”
“你在這等着。
”
“這……”小戰士有些為難:“要是裡面出了事情,我……”
“出事?
你覺得這裡會出事?
”劉默笙沒有在意:“藏在這裡的人,遠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沒人能在這裡搞事情,你放心,好好站在這,沒有我的行動,什麼也不準管。
”
“是!
”
小戰士立馬敬了個禮,随後筆直地站着軍姿,站在兩名守護大門的戰士身邊,猶如門神一般。
看到這一幕,劉默笙笑了笑,多好的年輕人啊,朝氣蓬勃又有活力,看着小戰士那挺拔的身軀,劉默笙好像看到了從前的影子。
破落的小山村裡。
有一名灰頭土臉的少年看着敵人用刀紮進母親的身體裡,嚎啕大哭,接着像是發瘋了似的拿起魚叉将敵人的脖子給紮穿。
然後穿起了藍制服,戴上小平帽,扛着土槍走進大隊裡,腳上穿着母親給他縫補,卻破了好幾個洞的老京都布鞋,走出大山。
一直到現在。
那時候,是真年輕。
真的年輕,有力量,有膽子,有勇氣,有幹勁,一個目标豎在那裡,死命的往前沖就完事了。
但現在啊……
老了。
矯情了。
做什麼事,是想往前沖,卻也放不開了,所以啊,做那件事情之前,他得不留遺憾啊。
人生啊,活得越老,留在身邊的人就越少,能交心的,就更少。
到了那時候,死了都有些遺憾,畢竟來了這麼一遭了,走了以後還得念着身邊人,夢裡又夢見,多難受。
“咚咚!
”
想着想着,劉默笙走進住院部大樓裡,一樓有個大超市都是賣些水果和禮品的,和外面比,價錢貴死嘞。
他提了兩盒曲奇餅,心疼地拿出口袋裡的幾百塊錢交給服務員。
這餅也就那回事,上世紀打個仗往敵人老家一搜刮,滿桌都是這種餅,現在還得花這麼多錢買,都夠做七八頓紅燒肉了。
然後他來到了季老太爺的病房外,畢竟是最後一面了,整理一下戎裝,擡手敲敲門,醫聖墨白将門打開。
他是認識劉默笙的,沒有說話,隻是讓開身。
劉默笙擺起笑容,忍着眼淚:“老東西,老子來看你啦!
”
門裡傳來聲音:“來了也不帶壺酒,不見不見,滾蛋。
”
“哈哈哈……”
劉默笙笑了笑,看向墨白:“老醫聖,讓我哥倆單獨聊會天,可以不……”
“請便。
”
守着這老頭許久,墨白正好有些想出去透透氣,點着頭離開。
關上病房門,劉默笙将曲奇餅放在桌子上,搬了把凳子來到病床前,瞧着這蒼老的人,唉聲歎氣。
“又花了老子幾百塊,欠我一頓酒。
”
“你個摳摳索索玩意兒。
”季老太爺沒好氣地罵了他一聲,老友前來,心裡是開心。
“要是還能活着,補給你。
”
劉默笙點點頭:“嘿嘿,我要正宗老茅台。
”
“沒問題。
”
兩人說了兩句話,互相看着,突然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五十多年的友誼啊,誰能比?
互相都知根知底,就是到了這時候,他們都要面對死亡啊,想要聊聊曾經,卻發現時間不夠,曾經的曾經的曾經太遠太遠了,聊不完啊。
看嘛。
那就隻能看了。
保不準明天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