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從餐廳走出來,先前那股不悅緊張的氛圍早已經煙消雲散。
保镖們個個都能一眼看出霍靳西唇上的傷,以及慕淺略微紅腫的唇瓣,卻全部都心照不宣地迅速移開了視線。
總之,老闆心情好,他們的工作氛圍也會相對輕松一些。
慕淺身上裹着霍靳西的大衣,被霍靳西牽着手帶上車,靠在一起低低地說着話。
不多時,車子啟動,駛向了陸家别墅群。
陸家的門衛早已對霍靳西和慕淺的車子熟悉,看到坐在車子裡的人之後,很快就放了行。
車子直接駛到陸與川的别墅門口,家中的阿姨迎出門來,“淺小姐,霍先生。
”
慕淺下了車,霍靳西倒是仍舊坐在車子裡沒動。
“家裡有人在嗎?
”慕淺問了一句。
“先生回來了。
”阿姨回答,“好像喝了酒,人也很累,已經睡下了。
”
睡下了?
慕淺轉頭看了看對面那幢樓,道:“既然睡下了,那我就先不打擾他了。
”
說完,慕淺便轉身走向了對面。
“淺小姐!
”阿姨連忙喊住她,“你不要去那邊啊,三爺會生氣的!
上次着火之後,那邊就加了好幾個人看守呢!
”
慕淺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放心吧,那些人現在哪還有心思攔我啊!
”
畢竟如今陸與江身陷囹圄,他手底下那些人,人人自危,哪還有精力顧及一個看起來無關緊要的鹿然?
果不其然,到了陸與江家門口之後,沒費多大功夫,慕淺就走進了别墅裡。
鹿然正坐在二樓的小客廳裡看書,猛然間擡頭看到她,不由得吃了一驚,放下書起身就上前拉了慕淺的手,“慕淺姐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
慕淺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敏銳,隻笑着問道:“怎麼這麼問?
”
“我不知道。
”鹿然說,“可是叔叔兩天沒有回來,阿姨她們說悄悄話,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守着我……”
慕淺聽了,握了握她的手,才又道:“你是想見到叔叔,還是不想見到叔叔?
”
“我……”鹿然似乎猶豫了片刻,又仔細想了想,才肯定地開口道,“我想。
”
慕淺聽了,倒也沒有太多意外。
畢竟鹿然從小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之中長大,陸與江固然剝奪了她的自由,卻也是她這麼多年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賴的人。
縱使她對陸與江有怨,可是終究還是正面情感占據上風。
“那如果能夠離開這裡,想去哪裡去哪裡,卻再也見不到叔叔,你願意嗎?
”慕淺又問。
聽到這個問題,鹿然微微愣住了。
很顯然,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
想去哪裡去哪裡,這是她幻想多年的自由;
可是再也見不到叔叔?
這個問題,她想都沒有想過。
眼見着鹿然茫然的樣子,慕淺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沒關系,你慢慢想。
阿姨她們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
鹿然搖了搖頭。
“叔叔最近這段時間可能都不會回來。
”慕淺說,“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給我打電話,正好趁他不在,你可以好好出去走走。
”
“那叔叔不會生氣嗎?
”鹿然連忙道。
慕淺不由得笑出了聲,“也許會吧。
可是難道因為他會生氣,你就再也不會出門了嗎?
”
鹿然連忙搖了搖頭,“我要出去的!
我還想去見霍靳北!
還想去見表姐!
還有很多其他人!
”
慕淺聽了,微微點頭一笑,“這就對了。
”
又陪鹿然聊了片刻,直至到了鹿然要睡覺的時間,慕淺才起身離開。
出了這幢樓,回到陸與川樓前時,霍靳西依然坐在車裡打着電話。
慕淺走到車前聽了兩句,便對他道:“我上樓去看看。
”
霍靳西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慕淺便轉身進了面前的屋子,上了二樓之後,很快來到了陸與川的房門前。
房間沒鎖,慕淺輕輕一轉門把,便打開了房門。
在這所房子裡自由進出了幾回,這是慕淺第一次走進這間屋子。
與陸與川平時給人的溫潤平和之感完全不同,這間不大的卧室,充滿了冷硬的氣息,簡單到極緻的裝修,沒有一點多餘裝飾,深色系的家具與被單床品,沒有一絲家裡應有的溫度。
而陸與川阖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着了。
慕淺将屋子裡的燈調到一個合适的亮度,這才走進了屋子。
她先是走到床邊看了看睡着的陸與川,随後便轉身重新打量起了這間屋子。
屋子不大,裝修擺設也簡單,其實一眼就能看完,慕淺還是看了很久。
她東摸摸西瞅瞅,陸與川卧室裡的電視櫃、床頭櫃,她通通翻開看了一遍,随後又溜達進了衣帽間。
慕淺不曾看到的是,當她走進衣帽間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陸與川緩緩睜開眼睛,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森然暗沉。
慕淺走進衣帽間後又檢視了一通,然而除了陸與川的日常物品,再沒有任何有價值和意義的物品出現在這屋子裡。
想來也是,像陸與川這樣的人,會在這麼一間普通的屋子裡放什麼重要東西呢?
他那些不能見光的生意?
還是犯罪證據?
慕淺雖然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多餘,卻還是轉完了一大圈,才在床尾停下腳步。
床上,陸與川躺在深色的被褥之中,微微擰着的眉頭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陸與川之所以會給人溫潤平和的感覺,就是因為他的外表看起來實在是溫文白淨,像個斯文書生,根本看不出一絲心狠手辣。
此時此刻,他那張原本就白淨的臉,也不知道是被深色的被單襯托還是别的緣故,仿佛比平時更蒼白。
這種蒼白透着一絲疲憊與凄涼,而如陸與川這樣的人物,也會出現這樣的時刻?
慕淺靜靜地站在床尾盯着他看了許久,才終于轉身。
這一轉身,她卻并不是離開,而是走進了衛生間。
片刻之後,慕淺再從衛生間出來,手中已經多了一張溫熱的濕毛巾。
她走到床邊,輕輕将濕毛巾覆上了陸與川的額頭。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慕淺也沒有離開,而是在床邊就地坐了下來,臉靠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着陸與川。
直至……陸與川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她的視線。
慕淺回過神來,蓦地扭開臉,從地上爬起來就準備離開。
這仿佛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而待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後,便微微頓住,随後又坐回先前的位置,盤着腿,挺直了腰又一次看向了陸與川。
陸與川見到她這一系列動作,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怎麼了?
”
“我想你可能不太想見我。
”慕淺說,“不過轉念一想,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沒必要急着逃跑。
”
陸與川聽了,先是低低笑了笑,随後又微微歎息了一聲,道:“你啊……”
慕淺立刻看向他,“怎麼?
”
陸與川拿起自己額頭上的毛巾,“敷額頭的毛巾應該更熱一點,才舒服。
”
慕淺:“……”
随後,她哼了一聲,接過那個毛巾,起身重新走進了衛生間。
“我可不做這樣的事情的。
”慕淺說,“也就是很多年前的霍靳西享受過這個待遇,你還是知足吧!
”
她的聲音伴随着嘩嘩的水聲傳出來,陸與川不由得又笑了笑。
待到慕淺重新将一張熱乎乎的毛巾敷到他額頭上,他才又凝眸看向她,道:“你不做這些,爸爸也高興的。
”
慕淺聽了,微微偏了頭看向他,“你真的不生氣?
”
陸與川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陸與江的事情。
“嗯。
”陸與川回答道,“不生氣。
”
慕淺聽了,又與他對視片刻,才像是解開了心結一般,轉頭重新看了看這間屋子,道:“你這間卧室不太好。
”
“怎麼了?
”
“太冷清了。
”慕淺說,“一點溫暖的氣息都沒有。
”
陸與川便又笑了,淡淡道:“習慣了,無所謂。
”
慕淺便又盯着他看了片刻,道:“這麼些年,你身邊就沒有一個……合适的女人嗎?
”
“嗯?
”陸與川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你想說什麼?
”
“媽媽走了這麼多年,你跟程慧茹又一直隻有夫妻的名義,難道你身邊就連個紅顔知己都沒有嗎?
”慕淺說,“應該有的吧?
”
陸與川聽了,緩緩道:“那……我到底是該有,還是不該有?
”
慕淺撇了撇嘴,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知道。
一輩子那麼長,應該有很多種可能性的。
有個女人照顧你,你也不至于像今天這麼凄涼。
”
陸與川一時靜默,沒有說什麼。
“行啦。
”慕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我是過來看鹿然的,順便過來看看你而已……現在看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接下來……估計你有的忙呢!
”
陸與江是他身邊的得力助手,現在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對陸家和陸氏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陸與川接下來這段時間,勢必不會過得輕松。
“淺淺。
”
慕淺已經走到房門口,聽見聲音,才又回過頭來看他。
“謝謝你的毛巾。
”
慕淺頓了頓,終究沒有說什麼,拉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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