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是有結論。
”慕淺微微揚着下巴,目光沉靜而堅定,“可我不知這個結論,究竟是對是錯。
”
林淑頓了頓,微微垂下眼眸,避開了慕淺的視線。
慕淺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站着,等待着她的回應。
很久之後,她才終于聽到林淑的聲音――
“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
”林淑道,“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你和靳西也已經終于重歸于好,你曾經受過的所有委屈,靳西都會一一彌補你。
你又何必還揪着過去的事情不放呢?
”
聽到她這句話,慕淺靜了片刻,終于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這麼多年來,提起葉靜微,她始終背負着一個“害人兇手”的身份。
雖然霍靳西此前曾經說過相信她,卻也再沒有表露更多。
而如今,終于有一個事件之外的人,對她說知道她受了委屈。
這一個瞬間,慕淺身上背負了八年的罪名,才仿佛終于卸下了。
可是她心中卻全無波瀾與歡喜,她甚至連自己為什麼笑都不知道。
很快,慕淺斂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與林淑擦身而過,離開了這裡。
林淑也沒有挽留她,靜了片刻之後,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開始收拾程曼殊住院需要用到的東西。
等她拿着這些東西再回到醫院的時候,霍靳西正坐在程曼殊的病床邊,低頭看着文件。
林淑照顧霍靳西很久,向來了解他的習慣,因此她通過霍靳西翻文件的速度,便能清楚地知道霍靳西的心思并不在那些文件上。
林淑上前,将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到一邊,又低頭察看了一下程曼殊,才低聲道:“是又睡着了嗎?
”
“嗯。
”霍靳西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
林淑微微歎息了一聲,拿棉簽蘸了水,一點點塗到程曼殊的唇上。
“你爸還沒來?
”
“嗯。
”霍靳西仍然隻是應了一聲。
“慕淺剛才去了大宅。
”林淑一面重複自己手上的動作,一面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聽到這句話,霍靳西終于擡起頭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林淑扔掉手中的棉簽,又靜了片刻,才轉頭看向他,“她逼問秀姐葉靜微堕樓當天,你媽媽是不是也去過陽台。
這丫頭多狡猾啊,秀姐哪是她的對手,被她一詐,就什麼都詐出來了。
”
霍靳西靜靜地聽完,緩緩阖了阖眼。
她果然猜到了。
從看見阮茵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猜到了。
回去的路上,她明明是想要問他的,可是最終,她沒有問出口,而是選擇了去别的地方求證。
“她這麼多年,的确是委屈。
”林淑又道,“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做什麼……你媽媽眼下這個狀況,如果她不肯罷手,那怎麼辦?
”
霍靳西還是沒有說話。
“你們倆現在感情這麼好……”林淑說,“你去跟她說說,她看在你的份上,肯定會讓步的……”
很久之後,霍靳西才終于開口――
“她不來問我,已經是一種讓步了。
”
以她的性子,她原本應該直截了當地将這個問題抛到他面前,問他要一個答案。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
因為她知道,這個問題對他而言,會是怎樣的難題。
謊話,他不屑于說;
真話,他不能說。
霍靳西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她為他免去了這樣的難題。
而他,還能更多地要求她什麼?
……
深夜,霍靳西回到霍家老宅的時候,二樓上,慕淺和霍祁然的房間裡都還開着門,亮着燈。
霍靳西走到慕淺房門口,裡面沒有人,隻有床邊一個旅行箱,靜靜地立在那裡。
霍靳西靜靜盯着那隻旅行箱看了片刻,轉身走向了有動靜的霍祁然的房間。
屋子裡同樣有一隻旅行箱,正攤開放在地上,而霍祁然正從自己的衣櫃裡往裡面放衣服。
慕淺坐在那隻行李箱旁邊,一臉無奈地看着霍祁然,“你爸還沒同意呢,你這麼早放這麼多衣服進來,回頭他不答應,那你不是白費力?
”
霍祁然仿佛沒聽到一般,悶着頭往行李箱裡放衣服。
放好之後,他又起身去拿别的,沒想到一轉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霍靳西。
他眼睛瞬間一亮,上前将霍靳西拉進了房間,搖着霍靳西的手祈求着什麼。
霍靳西轉頭看向了坐在地上的慕淺。
慕淺神情平靜,沖他微微一笑之後,開口道:“我今天接到費城的律師打來的電話,說媽媽的遺産已經清點完畢,要我過去把剩下的手續辦完。
反正接下來的時間,你也會很忙,我想,不如就趁這段時間,我先過去把那些事情處理好。
”
說完,慕淺又瞥了霍祁然一眼,說:“誰知道這小子知道之後,非要跟我一起去,攔都攔不住。
”
霍祁然聽了,立刻又拉着霍靳西的手不停搖晃起來。
霍靳西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隻是道:“你繼續收拾吧。
”
霍祁然一聽,幾乎高興得要跳起來,轉頭興緻勃勃地又收拾起了别的。
霍靳西這才又看向慕淺,朝她伸出了手。
好一會兒,慕淺才伸出手來夠住他,攀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身來。
霍靳西握着她的手,将她帶回了她的卧室,随後反手關上了門。
慕淺走到床邊,将自己整理好的行李箱移到了靠牆的位置。
“不想見到我?
”霍靳西緩緩道。
慕淺面對着牆站着,微微一頓之後,搖了搖頭。
霍靳西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後,又道:“怪我?
”
慕淺再度搖了搖頭。
“那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
慕淺終于回頭看向他,低聲道:“我說了,你接下來會很忙。
你媽媽現在身體這麼弱,情緒又不穩,你要好好陪着她,照顧她。
正好我去費城搞好媽媽的遺産手續,我希望回來之後,你媽媽能夠好起來,能夠……為她從前所犯下的錯負起責任。
”
霍靳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并不打算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可是眼下的程曼殊,承受不起這樣的結果。
慕淺又一次做出了退讓。
她願意等程曼殊好起來,可是她不想繼續這樣面對她。
所以,她選擇讓自己離開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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