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先是一怔,随後才道:“去法國?
你是想去玩?
那我得查查我的假期,看看能不能抽出時間來。
”
“不是。
”陸沅低聲道,“我不是要去玩――”
“那你是要去采風?
”容恒又道,“那我也得查查假期,說不定能陪你過去呢。
”
他一面說着,一面就要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機。
陸沅卻适時拉住了他。
容恒動作一頓,回轉頭來看她的時候,已經微微變了臉色。
事實上,從陸沅鄭重其事地要跟他說事時,他就隐約察覺到她要說的不會是什麼好事,因此在她提到法國的第一時間,他就直接想到了最壞的那一點。
即便如此,他卻并不願意相信。
可是自欺欺人給出的兩個選項都被她否定了,那答案似乎就已經很明顯了。
“是一個奢侈品牌接觸我,希望我能過去擔任初級設計師。
”陸沅看着容恒,緩緩道,“我已經接受了他們的邀請。
”
聽完陸沅的話,容恒隻是有些怔忡地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什麼品牌?
”
“b。
d。
”陸沅說。
“哦。
”容恒應了一聲,“我聽過,挺有名的。
”
陸沅看着他,一時沒有再說話。
容恒似乎還是沒怎麼反應過來,又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看向她的手,“可是你的手――”
陸沅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右手手腕,察覺到那隐約的僵硬之後,才又舉起左手來,“我現在,已經習慣用左手畫畫了。
”
容恒聽了,伸出手來就握住了她的左手,仔細察看撫摸之際,才察覺到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用來握筆的地方,都已經起了一層薄繭。
這麼看來,她應該已經練習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麼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在練習左手作畫。
”容恒低低道。
“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隻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我不想給自己虛無的希望,所以才沒有跟任何人說。
”陸沅回答道。
“不是。
”容恒聲音有些發悶,“是我做得不夠好,怎麼能連你在做什麼都察覺不到――”
陸沅頓了頓,終于開口道:“你是不是不高興我過去?
”
容恒又沉默了好一陣,才道:“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個很難得的機會,你能得到這個機會,我當然為你開心。
”
“那你自己呢?
”陸沅說,“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
好一會兒,容恒才終于看向她,開口道:“你覺得我能怎麼想?
我女朋友,說走就要走,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從此相隔萬裡……”
他說到這裡,陸沅縱使再冷靜理智都好,心頭也忍不住浮起内疚,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容恒卻忽然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就走向了衛生間。
随後,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
水聲響了很久,陸沅才終于也起身走到衛生間門口,看到了正在不停地用冷水洗臉的容恒。
陸沅呆立了片刻,忽然就也走進去,伸出手來從身後抱住他,緩緩貼到了他的背上。
容恒洗臉的動作一僵,随後,他雙手撐住盥洗盆,擡眸從鏡中看向了自己,和藏在他身後的那個人。
“對不起啊。
”埋在他背心之中,陸沅低低地開口道。
容恒有些艱難地呼出一口氣,随後才道:“你又沒有做錯什麼。
”
陸沅聞言,卻隻是将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可是,我這一去……什麼都不明朗,甚至……連要去多久都不知道……”陸沅說,“也許,我會在那邊待很久,很久……”
容恒眼眸驟然黯淡了幾分。
他仍舊看着鏡中的自己,和纏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你想說什麼?
”
“……”陸沅沉默着,許久沒有回答。
直至容恒一把攥住她的手,回轉身來看向她,才發現她竟然已經紅了眼眶。
他心頭重重一震,卻并沒有多餘的動作,仍舊隻是看着她,道:“你想說什麼?
”
陸沅極力隐忍,與他對視良久之後,才終于開口道:“這是我的夢想和追求,我不應該要你為此買單……”
容恒的面容瞬間僵冷到了極緻,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所以,你想說……分手?
”
聽到那兩個字,陸沅一動不動。
容恒同樣一動不動。
兩個人就那樣對立着站了很久,容恒才忽然冷笑了一聲,“所以,我現在就跟回到了學生時代似的,談了個異地的女朋友,大學一畢業,馬上要各奔東西,那就隻能分手了,是不是?
”
陸沅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隻是幅度很輕,幾乎可以忽略。
可是容恒從來不會忽略這樣的小動作。
他蓦地伸出手來,捧住她的臉之後,沉眸凝視着她,咄咄逼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
他幾乎從來沒有在她身上使過這樣大的力氣。
這一刻,他大概是将她當成了犯罪分子,一個罪大惡極,不可原諒的犯罪分子。
可是即便如此,陸沅也認了。
“我不想耽誤你。
”陸沅說,“人生有限,未來會怎麼樣,沒有人能說得清……”
容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陸沅停了一下,終究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不可以這麼自私,要求你一直留在原地等。
”
“那如果我說,你可以這麼自私呢?
”容恒忽然道。
陸沅的眼眶已經紅到極緻,艱難地望向他。
“如果你可以這麼自私――”容恒近乎狠厲地逼問,“那你想不想我等你?
你想不想?
”
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陸沅回避了他灼灼的視線。
可是容恒卻強行擡起了她的頭,不允許她回避。
“你想不想?
”他執拗地追問。
許久之後,陸沅終于艱難地開口:“我想。
”
容恒臉色卻沒有絲毫的緩和,仍舊死死盯着她,“那你要不要我等你?
你要,還是不要?
”
陸沅又跟他對視許久,卻沒有回答,而是擡起手來,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淚痕。
“陸沅――”容恒咬牙喊出她的名字。
拭去眼淚的瞬間,陸沅似乎就已經撫平了自己的情緒,她凝眸看向他,這一次,終于再沒有停頓和猶疑――
“我要。
”她說,“我要你等我。
”
容恒猛地低下頭來,重重封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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