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聲潺潺,這個季節,其實很少見這樣大的雨。
被封席卷而來的水汽充斥了整個樓道,潮濕而寒涼。
葉瑾帆就倚着冰涼的牆壁,又一次給自己點了支煙。
惱人的雨聲似乎掩蓋了這夜裡所有的聲音,他卻仿佛還是隐約聽得見身後的屋子裡傳來的謾罵聲。
葉瑾帆卻依舊隻是平靜地倚在那裡,絲毫不為所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手機忽然又響了一聲,他緩緩掏出手機,看見葉惜發過來的一條語音――
“樓下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漢堡店,我剛才去過了,他們是24小時營業的。
你一向喜歡吃漢堡,要到的時候就告訴我,我在門口等你,帶你去嘗嘗好吃的。
”
葉瑾帆将語音聽了兩遍,才回複過去一個字:“好。
”
見他有回複,葉惜迅速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這邊下雨了,你那邊呢?
會不會影響到行程?
”
“這點小風小雨,不至于。
”葉瑾帆說。
“那你也要小心。
”葉惜說。
“好。
”
“我等你。
”
“好。
”
他在這邊滴滴答答地發着消息,仿佛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至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拉開,裡面的人見他站在門口,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準備交收了,怎麼樣,那邊拿到錢,咱們這邊是放人還是……”
葉瑾帆聽了,瞥他一眼,緩緩道:“她舅舅為了這個外甥女,可以在一個小時内就湊出三千萬,你好好想想這樣的人物,你惹不惹得起。
”
那男人聽了,臉色微微一僵,随後才又道:“惹不起老子也惹了!
三千萬到手,老子随便分一分也能有幾百萬,還有什麼好怕的?
”
“是啊。
”葉瑾帆說,“所以,何必多生事端?
”
那男人聽了,先是冷哼了一聲,随後才又道:“那行,隻要錢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我就放她走――你那一半,準備怎麼拿?
”
葉瑾帆撣開手裡的煙頭,吐出最後一口煙圈,道:“我是馬上要跑路的人,總不可能帶着1500萬現金跑吧?
你要是講道義,稍後就把那筆錢打到我的賬戶上,你要是想自己吞了,那我也沒辦法,不是嗎?
”
“老子當然是講道義的人!
”那男人立刻道,“你讓我們兄弟發财,我不可能吞了你那份!
你給我個賬戶,到時候我把錢打給你就是了!
”
葉瑾帆瞥他一眼,卻并沒有動。
“快點啊!
”那男人說,“你這個人,怎麼拿錢都磨磨唧唧的?
”
葉瑾帆又低笑了一聲,随後才道:“行,回頭我把賬戶發到你手機上。
”
那男人睨了他一眼,“你是不相信我會把錢打給你,還是壓根就不在乎這筆錢?
”
“随你怎麼想吧。
”葉瑾帆拍了拍身上的牆灰,道,“這裡交給你們,我差不多是時間出發了。
”
“嘿嘿。
”那男人忽然低笑了一聲,道,“你跟裡面那小妞很熟吧?
要不要進去說聲再見?
”
“不必。
”葉瑾帆淡淡說了一句,順手拿起牆角的一把傘,扭頭就往外走。
“喂!
”身後那男人又一次喊了他一聲,“你行李還沒拿呢!
”
葉瑾帆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頭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這處狹窄的樓道。
那男人嘀咕了兩句,剛轉身走回屋子裡,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他一看來電,迅速接起了電話。
“老大,錢到手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對方很配合,一點花樣都沒有耍,直接讓我們把車一起開走了――”
那人聽了,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興奮,下一刻,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你們趕緊去附近的小街小巷、地下停車場繞一繞,把車換了,再檢查清楚那些錢有沒有問題――随時保持聯絡!
”
電話挂斷,屋子裡的兩個男人重重擊了擊掌,随後,那個男人才又走到陸棠身邊,開口道:“小美人,别哭了,有個這麼疼你的舅舅,還有什麼好哭的啊?
”
“就是,我要是有這麼一個舅舅,做夢都能笑醒!
”另一個人附和道。
兩個人一時熱熱鬧鬧地暢想起了有錢人的日子,聊得不亦樂乎。
然而無論他們說什麼,陸棠始終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眼角的淚,也早就已經幹涸……
又過了大概半小時,屋子裡再一次響起手機鈴聲,那兩名男人迅速接起了電話:“怎麼樣?
”
“老大,沒問題!
”電話那頭說,“我們換了自己的車,錢也都過手了,都是真錢,沒有充數的!
”
“操!
”電話這頭的男人興奮地爆了句粗口,“有錢人的錢真他媽好弄!
好,你們立刻回去老地方,我們稍後就來彙合你們!
”
說完,他挂掉電話,又一次走到床邊,将陸棠從床上拉起來,拿着一把小刀割開了綁在她手上和腳上的繩子,又撩開她的頭發看了看,低笑着開口道:“小美人,我們都是講道義的人,現在收到錢了,我們也不會多為難你,你走吧,回你該去的地方去――”
說完他就轉身,等走回到沙發旁邊時,卻見陸棠依舊保持着被他拉起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哪裡。
“你怎麼回事?
”那男人忽然有些驚疑不定,“我們可沒對你做什麼啊,雖然是打了你幾巴掌,那是因為你先動口咬了我兄弟,這傷也不算重吧,你别想着賴我們啊……”
那人一邊說着,一邊撿起陸棠的手袋,小心翼翼地擺在了陸棠的身邊。
好一會兒,陸棠才似乎終于緩過神來一般,握住了自己的手袋。
那男人見她終于有了動靜,這才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陸棠忽然就打開手袋,瘋狂地在裡面翻找起來。
眼見她那個勁頭,兩個男人一時都有些愣住,後面的那個男人忽然想起什麼一般,連忙從角落撿起一個皮夾子來,扔到了陸棠面前,“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
陸棠果然一把抓住那個皮夾子,打開一看,裡面原有的現金已經一張都不見了。
“喂,裡面就千來塊,你不會連這個也計較吧?
”後面的男人道,“你要是計較,我還給你就是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往外面掏錢。
然而不等他把錢掏出來,陸棠忽然從自己的皮夾子裡,拿出了三張卡。
随後,她才緩緩擡起頭來,看向了面前的這兩個人。
屋子裡光線昏暗,這幾個人之間,原本幾乎連對方的容貌都沒有看清楚過,這一刻,陸棠卻忽然露出紅腫的臉頰和赤紅的雙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兩個人,形同鬼魅。
兩個男人竟生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都退後了幾步。
“他呢?
”她終于開口,聲音已經喑啞如同一名老婦。
“他?
”領頭的男人反應過來,道,“他早走了,犯了事,今天晚上要跑路,先過去香城,然後再從香城轉去境外――”
聽到他的回答,眼前這個女人眼睛更是紅得吓人,如同下一刻就會滴下皿珠一般,令人生怖。
她忽然将手中的那幾張卡扔到了那兩人的面前――
“我這幾張卡裡的錢,加起來可不止三千萬。
”陸棠說,“隻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這些錢都是你們的。
”
“你……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
“殺了他。
”她說。
“什麼?
”兩個男人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
“殺了他!
給我殺了他!
”陸棠終于又一次激動起來,不僅聲音在發抖,連身體也在發抖,“隻要殺了他,你們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
我要他死!
我要他死在這裡!
他這輩子,都别想去跟别的女人雙宿雙飛――”
……
郊外,大雨滂沱。
葉瑾帆的車子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一處河灣。
周圍一絲光亮也無,除了雨聲,似乎也聽不到一絲其他的聲音。
天地之間,仿佛就剩了他一個人。
葉瑾帆熄了火,關了車燈,獨自坐在這沉沉雨夜之中,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叩響了他的車窗。
葉瑾帆緩緩睜開眼來,隐約看見窗外一個黑黢黢的人影。
他這才緩緩放下車窗。
雨絲立刻飄進車内打濕了座椅,他卻渾不在意一般,隻是道:“船來了嗎?
”
“來不了了!
”車外站着的那人粗聲粗氣地開口道,“雨太大了,船沒法開,今晚是走不成了,明天再走吧――”
葉瑾帆聽了,卻隻是冷冷地看着他。
周圍一片漆黑,車上和那人身上也沒有任何光源,這樣的夜色之中,他原本應該什麼都看不見。
可是那人卻仿佛被他冰涼的視線看得有些發怵了,迅速說了一句:“真的沒法開船――”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真皮座椅上。
那人一愣,下一刻,車子裡的頂燈亮了起來,照亮那一沓紅色的現金。
他看着那一沓錢,還沒回過神,忽然又有一沓錢扔了上去,緊接着又是一沓……
将近十萬塊堆在座椅上後,葉瑾帆緩緩開口道:“現在,船能來了嗎?
”
“能能能!
一定能!
”那人一面回答着,一面探身進來将錢往自己懷中抱,“我這就去給你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