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本沒有什麼巧合的事情,所有看上去巧合的事情,其實都是早已注定的必然。
”——魯迅。
陳泰來這個濟甯河道總督為了擺脫背鍋俠的命運,特意勸說明興這個山東巡撫不要大肆悄屠村,而是要通過探查每個村子裡鄉紳保甲的狀況來判斷哪個村子遭過匪,然後再通過劃圈的方式來判斷朱曉松這夥逆匪的活動範圍和根據地。
但是讓陳泰來和明興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的是,剛剛離開泗水縣城沒有五十裡地,就已經發現了好幾個遭過匪的村子。
隻要官兵進去探查,就會發現村子裡已經沒有了鄉紳和保甲,隻要盤問一番,就是遭了匪災,什麼面若冠玉、猿臂蜂腰、身高三丈、腰圍八尺、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站人、千軍萬馬之類的形容詞都能聽到。
這種屁話聽得明興跟陳泰來想瘋——朱曉松就特麼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據說是生得平平無奇,手下撐死了也就百十号人,但是讓這些刁民一形容,卻成了統領千軍萬馬的常山趙子龍?
這些刁民也不想想,就朱曉松那個仗着百十人就敢殺縣官的膽子,他要真是有千軍萬馬,他特娘的還會神出鬼沒的殺鄉紳?
他早就打到紫禁城了!
感覺自己智商被侮辱的明興跟陳泰來也發了狠。
既然這些刁民都說自己村子遭了匪,那就把陳泰來這個河道總督手下的三千河标全都派出去,看看整個泗水縣到底有多少莊子是遭了匪的!
然而還沒等陳泰來把泗水縣的情況摸清楚,旁邊沂州府知府顔向清卻哭哭啼啼的找到了明興告狀:“下官要狀告那兖州知府吳祖德治下無方!
他的治下出了叛逆,他剿滅不了也就算了,可是,他還把那些逆匪都趕到了下官治下的沂州府!
”
顔知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叫一個傷心欲絕:“想當初,原本下官治下雖不能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卻也說得上是百姓安居樂業,齊誇萬歲爺的英明領導。
”
“現如今,下官治下一州六縣,處處都有那些匪徒的影子,共計有三百多個村子遭了匪,有三百多個鄉賢士紳被那逆匪滅門,五百多滿大人被殺!
”
明興這個山東巡撫當時就懵逼了。
根據從福大爺那裡得來的消息可以得知,朱曉松那個逆匪手下攏共也就是一兩百人,還都是從泥腿子臨時轉職成逆匪的,現在應該就在沂州附近。
這個消息是粘竿處報給福大爺的,應該不會出現錯誤。
那顔向清這個沂州知府報上來的消息又是怎麼回事兒?
濟甯河道總督陳泰來疑道:“莫非那朱曉松是屬猴子的,會使拔個毫毛就能變出身外化身的妖法?
”
明興這個山東巡撫當即就被氣炸了,猛的一記耳光就呼到了陳泰來的臉上:“孫猴子那他媽是戲文!
再說了,那猴子姓孫,這朱曉松姓朱!
”
陳泰來心中不服,暗道那孫猴子會的也隻是地煞七十二變,那姓豬的可是會天罡三十六變,姓孫的能化身萬千,難道姓豬的就不會了?
陳泰來有心想要辯解,卻又懼怕惹惱了明興這個上官,當下也隻得陪笑道:“撫台大人說的是,是卑職糊塗了些。
”
明興這才哼了一聲,又望着沂州知府顔向清問道:“你說你治下有三百多個村子遭了匪,是不是這些村子都離的不遠?
”
顔向清躬身答道:“回撫台大人,這三百多個村子并不在一處,有的靠着青州,也有的在蘭陵,還有的已經近了江蘇地界。
”
明興低頭盤算了一番,心中隐隐約約的有些想法,隻是又不敢肯定,當下便對顔向清道:“說起來也是巧了,你不來尋本撫,本撫和陳總督也是要往你沂州去,為的正是這朱逆案。
”
說完之後,明興又對陳泰來吩咐道:“按照原本商定好的計劃行事,挨個村子都打探一番,尤其是到了沂州府地界,更是一個村子都不能錯過。
”
然而讓明興想不到的是,顔知府告狀還隻是個開胃菜,還沒等走到沂州府地界,曹州、登州、萊州的扛把子們也都哭哭啼啼的跑來了。
這三位知府老爺來的目的跟沂州知府顔向清一樣,都是狀告兖州知府吳祖德治下無方,以緻于讓朱曉松這個逆匪跑到了自己治下。
事情到了這一步,明興基本上已經确認了心中的猜測。
朱曉松肯定不會使孫猴兒身外化身法術,因為身外化身的法術本身就是戲文裡編的。
現在整個山東各地都出現了朱曉松這夥逆匪的身影,那麼真相就隻有一個——全是假的!
泰安府的朱曉松是假的,青州府的朱曉松也是假的,就連沂州府的這個朱曉松也很可能是假的!
很可能就是那些村子裡的刁民們為了錢财而自己滅了鄉賢士紳的滿門,然後再把事情推到朱曉松的身上!
真的朱曉松,要麼就是躲到哪個深山老林裡躲起來了,要麼就是混在這些假的朱曉松之中,玩起了魚目混珠的把戲!
明興自認為看破了事情的真相,實際上也确實看破了事實的真相,然而就是這個事情的真相,才讓明興感覺到麻爪。
一個村子效仿朱曉松可以屠,兩個村子效仿朱曉松也可以屠,甚至十個二十個村子效仿朱曉松都可以屠,隻要屠個幹淨就能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