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頤垣知道舅舅拉來的三位地位非比尋常,但此時此刻,朱頤垣也無暇照顧太多,還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進入萊蕪之後,不是朱頤垣不想抓緊時間,而是他的力量确實不夠。
文廟的試探,已經讓他看出了各個村子的情況,雖然是民情激蕩,但是那些鄉紳耆老還能壓得住。
年輕人雖然一腔熱皿,但又釋放不出來。
此時此刻,如果硬是做事,搞不好會适得其反。
幸運的是萊蕪派出了官兵,跑到大汶村殺人,算是間接幫了朱頤垣一大把。
擊敗官軍是立威,救濟百姓是立德。
水到渠成,大汶村老百姓決定造反了。
而有這個村子帶頭,十裡八鄉,其他的村民,也會争相追随。
因為還有一個絕佳的情況,那就是秋糧馬上就成熟了。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吃飯問題,大家夥辛苦忙碌一年,就指着地裡的麥子,跟朱頤垣幹,八成以上的收成,都歸自己。
繼續承受孔家盤剝,七成就要給人家……一來一回,就是吃飽挨餓的大事,就是家裡頭要餓死幾個孩子的問題。
反正有人帶頭,拼了吧!
“公子,這幾位是棋山、關山、獨路、韓家嶺四個村子的耆老,前來拜見。
”
朱頤垣打量了一下幾個老人,臉上帶笑,“勞煩前輩們辛苦過來,你們幾個村子的民兵準備怎麼樣?
”
“都差不多了,四個村子,加起來有五百多人,都是棒小夥子,就是有一點麻煩……”棋山的耆老姓王,叫王老本,他詢問道:“朱公子,眼瞧着就要收地,拉出這麼多青壯,萬一耽擱了收莊稼,可就麻煩了。
”
朱頤垣笑道:“不會,這一點我想到了,立刻就有從青石集那邊過來的勞力,幫着大家收糧食。
”
朱頤垣的解釋并沒有讓老人放心,他反而悶聲道:“朱公子,老漢聽人說,聽說你想把俺們都弄走,然後讓你的人搶占我們的田地,霸占我們的村子……我,我是不信的,就是有人這麼講。
”
王老本拼命擺手,但這麼拙劣的遮掩。
肯定是瞞不過朱頤垣的。
他笑道:“老先生,你家裡有多少田?
又有幾口人?
”
王老本怔了一下,但還是實說了,“家裡頭八口人,隻有十五畝田。
”
朱頤垣一愣,“這麼少,一個人還不到兩畝?
”
王老本不由得汗顔,卻還是解釋道:“原本俺家裡是有三十幾畝地,後來俺兒子讀書,才不得已變賣家産。
原想着供他考個功名,奈何他命薄,死的早,所幸俺大孫聰明,要不是改朝換代,他也該考童子試了。
現在俺家地少,可都是俺自己的,隻要交田賦就夠了。
和那些佃戶不一樣,他們一年到頭,種的田多,出的力氣大,累死累活的,剩下的還沒有俺們多。
”
朱頤垣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小自耕農家庭,一人不到兩畝地,還想供一個讀書人,确實是很艱難。
不過和佃農比起來,還能找到一點優越感罷了。
朱頤垣道:“我們的分田,就是針對少地的自耕農,還有窮苦的佃農。
就拿你們家來說,如果拆分開成兩三家,就能拿到四十畝田,不拆,也可以得到二十畝。
而且我們的稅賦很低,隻有一成五。
針對年輕的讀書人,我們也有提拔的途徑……在我們這裡,不講究什麼功名,隻要讀書識字,肯踏實做事,就能當文員書吏,每月領一份俸祿。
”
王老本聽完朱頤垣的介紹,簡直是喜不自禁。
“朱公子,您沒糊弄老漢吧?
”
朱頤垣放聲大笑,“我怎麼糊弄你?
民兵要你們幫忙組建,以後分田,登記造冊,也要你孫子這種讀書人。
我想騙人,也要你們同意才行。
”
幾個老者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喜色。
朱頤垣又說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内容,他的管理是仰賴村民的。
大家夥既是受益者,也是參與者,有什麼損害村民利益的地方,他們是可以提出意見的。
弄清楚這件事,所謂從外面遷移流民,鸠占鵲巢,不攻自破。
“朱公子,老漢跟你說了,這事情都是孔凡傳出來的。
”
“孔凡?
”朱頤垣道:“他是孔家在萊蕪管事的吧?
”
“對,就是他在收田租。
”王老本切齒道:“這個東西壞透了,每年收租子,大鬥進小鬥出,年年都有老百姓被他逼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