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一黜陟不當,一政令未便,則正論輻湊,各效其忠。
雖雷霆之威不避也。
”————————【西疇常言】
張喜以為自己鼓動同僚定能逼迫皇帝就範,沒想到皇帝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還給王允帶來了一個好大的難題。
想做帝師,就得面對權力縮水的困境,既想做帝師,又想牢牢把握權力,就得甘心讓其餘的帝師如馬日磾等人與其平攤輔政的權力。
正當張喜左右為難,正想辦法為自己開脫時。
王允适時解圍道:“陛下,臣才德鄙陋,實在難以勝任帝師,還請另選名士大儒,教授聖躬。
尚書令士孫瑞德才兼備,沉靜有雅量,臣昧死舉薦。
”
皇帝知道王允是打算将有名無權的帝師位置給士孫瑞,好讓尚書令這個重要的位置空出來留給關東士人,他自然不能讓王允得逞:“卿等所舉之人皆有可取之處,茲事體大,我得好生參詳,仔細考慮一番才能下诏決定。
今日朝會過後,諸位可上書進言,此事先暫且擱置,不要再提。
”
一場由衛尉張喜引發的危機在皇帝與士孫瑞等人的配合下輕松化解,場面漸漸得以控制,朝會的主動權開始轉移到皇帝手中。
王斌此時起身:“禀君上,北軍中候臣斌昧死進言。
”
這一聲隻有皇帝親戚或元老大臣才能叫的‘君上’稱呼,讓旁觀的淳于嘉心頭一震,連道不好,知道皇帝這是要反擊了!
王斌是皇帝的舅父,此時他出聲發言,便是皇帝的語氣都溫和了不少,他沒有讓苗祀代為垂詢,親自說道:“但講無妨。
”
“臣要劾奏衛尉張喜用人不當,辦事不力。
其屬下兩宮衛士令及左右都候自三天前奉诏搜捕宮中竊賊以來,查無所獲,更使宮室不安,臣請朝臣會議衛尉等失職之罪。
”
此言一出,輿情大嘩。
幾天前未央宮從民間新招入的一批宦官不守規矩,盜竊禦物,雖然被巡視的衛士及時抓捕,但還是逃了一人,藏在宮中遲遲未被尋到。
這種消息群臣隻是有所耳聞,但具體情況卻少有人知,畢竟事涉皇室顔面,再加上時局紛亂,衛尉府便沒有過于聲張。
本以為皇帝會拿蔡邕一案大做文章的王允,頓時手腳大亂,因為宮中竊賊,他從張喜口中略有耳聞,但張喜隻說是萬事無虞,他便不放在心上,沒料到張喜擔心事情做大,對他極盡敷衍。
這一會被王斌在朝堂上捅了出來,以馬日磾為首的朝臣頓時群情激憤。
“宮中出了竊賊這等大事,為何沒有告知中台以及三府?
”尚書仆射楊瓒義正言辭道:“陛下,臣請治衛尉隐瞞不報之罪!
”
很快,新任少府張昶、大司農周忠、侍中楊琦、黃門侍郎射堅等朝臣都一齊指責衛尉張喜辦事無能。
“陛下,按北軍中候所言,宮中竊賊已三日未曾捉獲,可見衛尉府上下官員辦事颟顸無用,實在是有負聖望,臣請下旨嚴議!
”說話的正是侍中趙溫,他先前一直緘默不語,就是為了等到現在,此時他的話無疑代表了前将軍趙謙的态度。
口誅之辭,接二連三的如潮水般向張喜湧來。
皇帝在簾後輕咳一聲,苗祀立即喝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嘩,肅靜!
”
待衆人靜了一會兒後,皇帝帶着勝利者的眼神打量着張喜良久,聲音刻意保持着平靜:“衛尉可要自辯麼?
”
“陛下容禀!
臣之所以隐瞞此事,完全是為了朝廷顔面!
試想,若是此事傳至民間,豈不是被百姓贻笑?
臣對陛下一片赤誠,未能及時捉獲竊賊本就于心有愧,如今更是遭人谮毀,臣實在是無顔以見陛下!
”張喜帶着哭腔稽首叫屈,額頭放置在交疊的手背上,遲遲沒有擡起來。
皇帝像是認可了張喜的理由:“你說的對,此事幹涉朝廷顔面,确實不宜聲張。
但一個竊賊這麼多天都沒能伏法,尚匿身宮中,讓我寝食難安,這也是你不可推卸的罪過。
”
“是……”張喜汗流浃背,知道自己釀成大錯,伏地說道。
這時候司隸校尉黃琬及時應對道:“捉賊一事,主要是由衛尉手下南北兩宮衛士令及左右都候負責,如今賊捉不到,多半要追究他們的罪責。
衛尉雖難逃關系,但罪有可原。
”
黃琬,字子琰,江夏安陸人,祖輩曆仕公府。
論才學,他聰慧善辯,不輸趙岐,論正直敢言,他曾不懼權勢選拔賢能,不遜王允,論政績卓著,任豫州刺史時曾平定盜賊,威望勝于士孫瑞、馬日磾等人,可謂是朝中舉足輕重、在關東與關西士人兩方皆有聲望的名臣。
司隸校尉舊稱卧虎,監察司隸各郡,三公以下,無所不糾,又可以參與司法,被譽為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