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
”詩經小雅棠棣
高幹在一邊聽明白了,對方這一唱一和,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好擡高身價,奈何有求于人,身受重任,高幹也不得不委身道:“舅父睿鑒,冀州袁公心憂局勢,又不願見兄弟相殘,特請舅父寬宏諒解,願奉舅父為袁氏之主,今後一體進退。
”
“一體進退?
”袁術嗤笑道,面帶不屑:“他是擅啟刀兵、不聽王命的罪臣,朝廷要出兵征讨,那也是伐他。
與我有何幹系?
你記清楚,陛下誅董親政,遣使撫慰天下時,我是第一批相應的牧守。
我身上的後将軍、揚州牧的官銜,還有成武侯的爵位,都是朝廷欽封,他一個自封的冀州牧,如何能與我比的?
那時候他覆亡了,我照樣是大漢的重臣,照樣能保我袁氏尊榮。
”
高幹不為所動,袁氏兄弟早已心懷異志,現在朝廷稍有恢複,便教他們放下一切,重新老老實實的向朝廷稱臣。
就像是讓放歸山林、重回野性的貓狗,再度對主人搖頭擺尾一樣,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對此,高幹很有底氣,甚至出口嘗試着壓價,好讓袁術等會開的條件能有所收斂:“是,倘若舅父真的心向朝廷,便應即時将我鎖拿,呈獻朝廷,為大義而滅親,以表忠心,又何須與在下多言?
”
袁術老臉一紅,像是被揭破了老底,急道:“你這是何意?
你也算是我親族,我如何會拿你表忠心?
”
“在下是舅父親族,那冀州袁公不也是舅父同族兄弟?
舅父便肯坐視兄長覆亡,而置身于事外不成?
”高幹從席榻上站了起來,連聲說道:“唇亡齒寒的道理,舅父必然明白,不消晚輩多言。
不僅如此,以舅父之才姿,想必也比誰都清楚秦失其鹿的道理。
”
被高幹用言語刺了一下,袁術一愣,當即也不再掩飾。
他擺手止住了一旁閻象拱手欲言的舉動,笑說道:“不錯,你說的得體,不過我得先問你幾句話,你看我麾下衆軍如何?
”
高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低着頭答道:“小子不敢妄言,舅父麾下俱是精兵強将。
”
袁術手下衆将,既有孫氏這支讨董精銳也有陳蘭、雷薄等賊寇附從還有張勳、橋蕤、紀靈等私兵部曲。
零零總總,算起來也有十餘萬人,如今袁術擁有汝南、沛國的部分,九江、廬江、丹陽等郡。
兵多将廣,地方殷實,是一支足堪與北方袁紹匹敵的勢力。
他現在的情況與袁紹稍有不同,袁紹是騎虎難下,不舍、不能、也不敢投降朝廷。
而袁術則是早有自立的野心,他已經打算好了,趁着今年陶謙病故、徐州大亂的功夫,先揮兵徐州,走沛國、彭城等地西攻曹操,盡奪河南之地。
若是萬事順遂的話,他大可不必管袁紹的死活,隻是
袁術再度拿起桌上的杯盞,從席上站了起來,慢慢悠悠的從主位走下,聲音也如他的步伐一般從容淡定:“漢之失天下久矣,方今幼主臨朝,不知世事。
豪雄角逐,分裂寰宇,此與周之末年諸侯分勢無異,唯強者兼之而稱雄罷了。
如果單憑我一人,要帶我麾下衆軍争奪天下,不靠那個婢生子,你看如何?
”
高幹眼皮一跳,對方的野心實在直白,如果說袁紹好歹還會拿大義等借口,那麼袁術簡直就是絲毫不加掩飾。
他眼角餘光一掃,見閻象、袁胤這些人聽了這話都是面露訝色,遂道:“難。
舅父不僅要付出數十萬人的性命,更要浪擲汝南袁氏數代的清譽。
”
“哼。
”袁術這時已緩緩走到高幹身前,他口中絲毫沒有将數十萬人的性命看在眼裡,隻不悅的說道:“與那婢生子聯手,就不會浪擲我家清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