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寇之師且十萬,遞勝遞負,無寸尺功。
”中興叙略上
程銀等人下山之後,此戰便草草落下帷幕。
起初上去的人共有四五千,如今隻剩下千人不到,其餘的主要的不是被對方突然出現的騎兵殺死,而是在逃散之時無路可去,被敵軍圍而殲之。
大帳之中,程銀衣甲帶皿,臉上的皿迹汗漬尚未抹去,加上一副怒容,顯得極為兇悍。
他此時心裡是又怒又恨,這并不是惋惜他失去了一個好友李堪,而是在心痛他那戰損的部曲,悲憤之下,他竟連君侯的尊稱都不叫了:“将軍眼見突發異變,何故按兵不救?
”
“我早已在山下鳴金,倒是你們充耳不聞,卻還怪老夫?
”皇甫嵩随意瞥了程銀與侯選一眼,道:“兩位此戰立下苦功,老夫必然向朝廷上疏請封,絕不會虧待兩位,還有戰殁的李将軍。
”
見皇甫嵩提起李堪,程銀眉頭一皺,隻得狠狠地壓住心頭那口氣,兀自言道:“我等部曲遭此慘敗,一時之間恐不能再上陣,還請将軍明鑒。
”
皇甫嵩點頭同意道:“可與中壘營一同守護後營辎重。
”
暫時安穩住了程銀等豪強部曲的軍心,皇甫嵩這才說道:“早知白波谷坡上開闊平坦,可以放馬奔馳,可老夫還是沒有料到他們竟拼湊出一支騎兵,這卻是老夫的過失了。
”
衆将可不敢把這話當真,就連河東衛氏派來的族人衛固都忍不住在心底揣測皇甫嵩的意圖。
今日單看開頭一戰,程銀等人拿下白波壘十分容易,如果對方不曾有騎兵,那麼此戰軍功的大頭就會是程銀他們的。
如果皇甫嵩看出了這一點,那就絕不會讓程銀等人上去,而是應該讓自己的親兵或是北軍上陣,等破開壘門後再讓程銀他們跟在後頭撿便宜,這才是正确的安排。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就足以說明皇甫嵩可能早就知道白波軍可能有後手、早就知道此戰不會那麼順遂。
河東衛氏與裴氏交好,侍禦史裴茂屢次派人回去傳過朝中的最新動向,關于最近的朝廷屯田大政、以及皇帝對豪強若即若離的态度,衛固都略有耳聞,甚至比程銀這樣的小豪強知道的還要多。
皇甫嵩這次既是拿程銀等人去試出了白波軍所有的手段與伎倆,而且還能趁此削弱程銀這樣的小豪強在地方的實力,向皇帝賣個好。
之所以沒有讓衛固他們上陣,恐怕還是顧忌着河東衛氏的顔面吧。
面對着不僅打仗有一手,就連為官做人都很了得的皇甫嵩,衛固思來想去,還是選擇低調處事,盡量不招惹他才是。
“将軍不需自責,我等也未曾料到白波軍人馬困頓,卻還能湊出一支騎兵。
”張遼出言寬慰道:“今日之戰雖然太過突然,但好歹沒有太大損失,我軍至此有了防備,接下來就更容易些了。
”
“确實如此。
”皇甫嵩也沒有多少自責、愧疚的神色,接着張遼的話頭往下說道:“蛾賊并不可懼,當初牛輔和董車騎接連進擊,卻屢屢無功,卻是為何?
他們正面應敵,從無一敗,隻是要麼在山谷遇伏,要麼則是夜半遇襲”
樊稠反應過來,咋呼道:“他們今晚會來夜襲?
”
皇甫嵩點頭道:“他們久在此地,熟悉路徑,何況今晚月色尚明,彼等更能易于辨識。
另外經此一勝,他們未必會樂意坐守死地,有牛輔等人覆轍在前,故技重施也不為不可。
”
夜過三更,胡才與同樣志驕氣盈的韓暹,不顧青牛角的百般勸阻,極度自信的帶兵摸出營寨。
此時的坡下一片沉寂,皇甫嵩的大營逶迤數裡,點點星火、以及半輪弦月在黑夜中發出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