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射之,敏給搏捷矢。
王命相者趨射,狙執死。
”————————【莊子?徐無鬼】
“國家若是優容士人、棄絕權宦強戚,順天而行,知道社稷的根基所在,我甯可自縛于北阙請罪。
”袁紹歎了口氣,好像實在是對那位長久未曾蒙面的皇帝大為痛惜,他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假惺惺的說道:“可惜了國家難得的才智聰慧,去年接到诏書時,還以為明君在世,中興可期,怎料到馬日磾等人太過勢弱,未曾履到輔佐之責,竟沒攔着國家走上歧路,以緻上天怨望,這真是讓人唏噓啊。
”
“明公秉受海内人望,矢志興複社稷,如今天子複行孝武皇帝之政,隻求其短利而不見長久之弊,何謂多智?
這也正是明公匡濟之時,當使天下有識者盡知之。
”郭圖率先說道。
袁紹一副勉強而又不情願的歎了口氣,像是一個忠臣為了他所信奉的‘正道’,代表百姓不得不與天子為敵。
田豐遲疑了一下,作為冀州本地士人的代表,同時也是地方豪強的一員,那一句‘孝武皇帝’也着實打動了他。
正如開始衆人所心想的那樣,今天皇帝能重設鹽鐵專營,明天就可能效仿孝武皇帝搞遷豪、告缗。
以皇帝的才智和威權,誰又能阻止他呢?
不知不覺中,衆人都已經潛移默化的認為皇帝的資質遠超光武皇帝了。
若不在這個時候加以遏制,等以後進入體制内了,怕是再無機會。
他們都想着興複漢室,但他們想要的是優待士人的光武皇帝,而不是剝削豪強的孝武皇帝。
田豐終于想清了立場,這幾日因為皇帝禦駕親征給他内心所帶來的震撼與動搖此時也都煙消雲散,他跟着做下決斷,毅然說道:“天子舍本逆施,有失人望,非漢室之所命主,願附明公骥尾,重定社稷,以匡濟天下。
”
沮授也跟着附和道:“明公正位河北,統理冀州,憂及社稷,這才是臣子緻節忘身之德,誠乃吾輩之先。
我等勉為從事,慮不及遠,豈敢效常人偷安,日甘一日?
願為明公負乘險釁,興複漢室。
”
郭圖、田豐、沮授這些重量級人物紛紛表明立場後,袁紹偷偷松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藏在桌下、一直緊握的手心裡已全是汗水。
他既有風度的笑着說道:“能有諸君并力,何愁不能遵循天命,興複社稷?
”
袁紹有意用‘社稷’來模糊‘漢室’的概念,這是出于他一直隐藏在最深處的私心,任是親信如郭圖都沒能察覺出什麼來。
重新确立了思想路線與政治立場之後,衆人又再度恢複了往日獻計獻策的熱鬧場景,沮授站在袁紹的立場上,從己方的利益出發,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正如友若所言,日落之前,尚有餘晖。
今天子勢頭正盛,我等斷不可再撄其鋒、直當其銳,宜先定河北、中原,至于更立一事,當慎謀而緩行之。
”
“可有見教?
”袁紹饒有興緻的問道。
如今袁紹在壺關雖然久戰無功,但并沒有造成傷筋動骨的損失,但這一戰後朝廷對他的降罪以及勾結謀叛所帶來的隐患也會讓他深陷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