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灞陵原上柳,往來過盡蹄輪。
朝離南楚暮西秦,不成名利,赢得鬓毛新。
”————————【臨江仙】
漢初平三年五月十三日,霸陵原。
衛将軍呂布根據王允指示,帶着并州兵與涼州降人組成的軍隊,一共三萬餘人駐紮在長安東邊的霸陵以密切關注屯留陝縣的李傕等軍動靜。
呂布本想将軍隊移駐在華陰或是弘農縣,既能給李傕保持壓力,又能就近防守,不至于将霸陵與陝縣之間數百裡的地方統統作為軍事緩沖區。
但王允的态度很堅決,跟李傕這些鼠輩比起來,他更需要呂布手上的軍隊能留在京兆給他助威,再加上諸縣涼州将校聽聞流言說王允要殺光涼州人,盡皆改變風向,擁兵自守。
所以呂布不得已隻好屯駐霸陵,将霸陵與陝縣之間若幹縣邑交給那些半割據的涼州将校戍守。
這幾日無事,中郎将胡轸與楊定約好去霸陵原上打獵,他們都是涼州大人,地方豪族,董卓死時又見機得早,老老實實的投降王允。
王允為了安他們的心,仍讓他們掌軍,此次更是随呂布駐紮霸陵。
霸陵原位于長安以東,地勢自東南向西北傾,居高臨下,便于兵馬回旋,西漢時此地曾是北軍長水校尉屯兵之處,作為長安東部最近的一處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
此時的霸陵原民戶殷實,荊峪溝谷内草木旺盛,正是大軍駐紮、士族遊獵的好地方。
二人帶好數十名部曲家兵,穿着輕便的戎服,弓箭搭在馬鞍兩側,一行人白日縱馬原上,叫嚣呼喝,将在長安備受拘束的窩囊氣都撒了出來,好不快活。
他們看似漫無目的,信馬由缰的從原上跑到河邊,又從河邊跑到山林裡,每個人的馬屁股上都挂着滿滿的山雞、野兔之類的獵物。
在山林裡,他們有意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前行,最終到達一處不知的山澗,這正是灞河的一道支流。
他們在湍急的山澗旁邊下馬休息,有的跑去樹下乘涼,讓馬自己去飲水、有的把馬牽到水裡刷洗身子、有的還到林子裡拾柴準備生火炙烤獵物充饑。
此時正是午後,日頭漸漸偏西,光線依舊很毒辣,隻是有頭頂樹葉的遮蔽,水邊的林子裡還是很涼爽宜人。
胡轸帶着楊定有意與衆人拉開距離,兩人各自相對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胡轸知道此地不僅遠離軍營,還能完好的避開呂布的耳目,是一處絕好的密謀地點。
他對楊定說道:“整修,你我相契,又同在太師手下效命,論交情,在朝中,我沒有比你更讓我信得過的人了。
所以有些話,我自認有必要跟你說。
”
楊定表情一肅,他知道胡轸城府深沉,這次特意将他邀出來遊獵,絕不僅僅是為了玩樂而已。
此時見胡轸一臉認真,他也打起精神來:“文才,你有話就說,我們倆之間你還要扭捏什麼!
”
“好!
那我可就說了。
”胡轸看着楊定,左手似若無意的摸着刀把上鑲嵌的寶玉:“你覺得王允此人待我等如何?
”
“哼!
我等與王允那夥并州人素來就互相看不慣,若不是太師死了,我等無所依靠,誰會樂意在他手下做事。
”一提到王允,楊定便是憤憤不平的樣子:“他對我等涼州人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恨不得将我等全部殺絕。
李傕他們乞求赦免,被他一口回絕,我們那些在陝縣的弟兄們眼見就要得不到一個好下場,你還問我王允待我等如何?
”
胡轸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王允老兒瞧不起我等,把我等歸順朝廷的舉動看成是屈服于他的權勢。
如今竟還想着讓我們涼州人去打李傕他們那些軍中袍澤,簡直是妄想!
我且問你一句,你是願意繼續在王允手下供牛馬驅使,還是願意跟我辦一件大事出來,接替太師,讓朝廷繼續掌握在我們涼州人手上。
”
楊定大驚失色,他連忙回頭看向分散四周的部曲們,這些家兵的忠誠他自然毫不懷疑,隻是做賊心虛,他還是下意識的怕旁人聽到兩人的密謀。
一隻手伸過來搭在楊定的肩上,不輕不重、顯得很是親熱的捏着楊定的肩,胡轸沉聲說道:“整修你且放心,咱們的部曲都是從西涼老家帶來的,絕對信得過。
我剛才說的,你認為怎麼樣?
”
“還能怎麼樣?
當然是跟着你幹了!
”楊定在涼州好歹也是在一方摸爬滾打過,此時如何不知胡轸話語中淡淡的殺意,他故意裝出激動的樣子說道:“兄弟不知,我早已受夠了在王允手下的窩囊氣了。
在他手下領兵,既不能放縱軍士劫掠,又不能飲酒作樂,天天過着苦日子,哪有董太師在的時候舒服?
你有什麼計劃,盡管說出來,兄弟不是智謀見長,一切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