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紀之違,甚於路人,隔閡之異,殊於胡越。
”————————【求通親親表】
回到薊縣,張遼便立即派人前往鮮卑轲比能處,一是诘問鮮于銀之事,再是放歸被其羁留的閻柔。
這時候有人開始懷疑閻柔的立場,因為他從小就在鮮卑、烏桓等部落為奴,後來得到胡族的信賴,不僅得以放歸,而且還出力幫助閻柔殺害護烏桓校尉邢舉取而代之。
轲比能的居心已昭然若揭,那麼閻柔一去轲比能軍中就是數月,這數月不但沒有任何消息,而且人都被留在了鮮卑軍中,如今的他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有人甚至開始将鮮于銀的死、轲比能與蹋頓勾結的事情,與閻柔聯系在一起,因為閻柔曾是推舉的護烏桓校尉,後來卻被朝廷封給了鮮于銀。
“如今未有實證,還不能輕易地下決斷。
”張遼很冷靜的說道,但他心裡已經有些疑慮了:“牽子經去見轲比能的時候要多留心。
”
“此行我也要去。
”周瑜忽然請命道。
張遼笑着看他,語氣有些不置可否:“哦?
周郎也要去?
”
周瑜不知張遼對自己是什麼看法,但他還是堅持道:“去年我巡邊,由長城入幽州,與轲比能會過一次面,那時他言之鑿鑿,效服恭順,竟連我也被其蒙騙,緻使險些贻誤将軍用兵。
如今在下正要請命出塞,與轲比能再見一次,當面喝問他為何陽奉陰違,背離朝廷。
”
張遼知道周瑜這是要給自己找回顔面,也不點破,念在對方這一趟來混了些戰功,但也沒仗着兵部侍郎的身份給自己掣肘,他也樂得給個順水人情:“既如此,那周郎做主使前去呵責是再好不過了!
”
周瑜謝道:“此次定不負使命!
”
“你是從長安來的,自是比我更清楚朝廷對塞外諸胡的廟算,在幽州這些天你也熟悉我是怎樣性情。
”張遼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你是個聰明人,既然你願意前去,我也不再多囑咐你什麼了,周郎心中自有定計就是。
”
張遼将責任甩了過去,周瑜也隻能接下,于是他帶着牽招一幹人馬乘着風雪出塞,一路上犒賞了奮力作戰的東部鮮卑大人素利等人,順帶還将烏延、樓班等人的頭顱拿出來展示給諸胡酋,達到威懾的目的。
他們的行程格外順利,畢竟是張遼攜大勝之威,素利等人紛紛獻上牛羊,以示臣服,即便是有異心的轲比能也不敢造次,親自來到長城外,與周瑜他們會面。
外面已是朔風吹雪,寒冽刺骨,帳内則是溫暖如春,熱氣熏人。
周瑜正襟危坐着,面對轲比能的殷勤無動于衷,他開口言道:“大人在塞外修整的好,聽說你去年與烏桓作戰,損失不小。
此次征北将軍讨滅烏桓,想起此事,特使我來慰問各部。
”
“粗鄙小族,不識朝廷禮數,豈敢勞天使慰問。
”轲比能的身材其實并不像其他鮮卑人那樣魁梧,他更多的是憑借自己的膽魄與智謀獲得部衆的擁戴,此時的他端坐在案後,穿着件利落的胡服,襯得整個人十分幹練:“對了,張将軍奮勇揚威,一戰而定烏桓,從此幽州内地無憂,可喜可賀,我已經備好牛羊等禮,預備正旦獻上,還望不嫌微薄才是。
”
“牛羊倒不必了,步度根每年都有貢獻,何況此次讨伐烏桓,也繳獲不少。
”周瑜淡淡的回絕道:“大人若是誠心,就在正旦前獻三千匹駿馬來吧。
”
“三千匹?
”轲比能的部衆瑣奴坐不住了,拍案道:“你們此戰從烏桓人手中繳獲的馬匹就不止三萬匹,難道還在乎我們這三千匹馬?
”
“烏桓人是烏桓人,你們是鮮卑人。
他們那是繳獲,而你們是自願貢獻,這是表示對朝廷的效忠。
”牽招冷冷的說道:“當然,你們也可以不接受,這個冬天太冷,我們可以等到春天再一起會獵。
”
“诶——”轲比能輕松的笑着,他其實經常對人笑,很多時候,親和力也是他的武器。
制止了發怒的瑣奴,他對周瑜等人說:“三千匹馬不是少數,何況還是要貢獻給朝廷的駿馬,更是要些時日征集,天使放心,今年正旦前,我定會将馬送至薊縣。
”
周瑜并不滿足,得寸進尺的說:“是大人親自送麼?
征北将軍想與大人當面會晤已經很久了,不如就趁此機會,見一面吧?
”
轲比能眉頭一抖,哈哈笑道:“天使有所不知,正旦不光是你們漢人的大日子,也是我們鮮卑的重要日子,我實在脫不開身。
雖與張将軍交往已久,為經一面,到底遺憾,不過以後多得是時日,緩一緩也無妨,也無需急于一時。
”
“那如果不是尋常會面呢?
”周瑜追問道:“鮮于校尉的死,征北将軍苦思不得解,還需大人親去解惑。
”
轲比能自然不會去,他四處找理由推脫,說當日鮮于銀的死是因為他輕功冒進,不慎中了烏桓的埋伏,自己的拼死才将其屍身搶了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周瑜也不便點破對方的謊言,畢竟張遼剛經過一次大戰,短時間内還不能與轲比能開釁。
但從今日故意找轲比能勒索三千匹馬來看,轲比能答應的如此爽快說明對方也同樣不想現在就翻臉,既然雙方都有暫時維系表面和諧的意圖,接下來的事也好說話。
“我等此次奉命過來,隻有兩件事,一是鮮于校尉的死因,二是閻校尉的事。
”周瑜開口說道:“前者我已知悉,将會據實上報,至于後者,不知為何大人要将閻校尉扣在鮮卑數月,可是有什麼緣故?
”
“緣故是有,不過是閻柔在我這大病了一場,未免他匆忙回去,病情加重,所以留在我處休養了好一陣。
”轲比能很自然的解釋道:“我這裡的人醫術比不上中原,所以遷延久了些,近日聽到張将軍大勝,心裡一喜悅,病就好了大半,張将軍果真了得啊。
”
說完,轲比能便派人去将閻柔請了過來。
閻柔膚色微白,身材颀長,由于知曉烏桓、鮮卑等胡族内情,深受張遼重用,但在其他人眼中卻瞧不得他,因為他長于鮮卑的緣故,頗有些胡人習氣:“見過上使,牽将軍。
”
“聽說閻校尉大病一場,在轲比能大人出遷延數月,可是好些了?
”牽招不冷不熱的問道。
閻柔眉頭一抖,輕聲說:“一點風寒,算不得什麼,隻是大人要留我叙舊,推辭不過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