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公義私恩适不兩全,猶當以道,權其輕重。
”————————【白敏中論】
諸人無不是他的老班底,自然以他言聽計從,何況此時戰鬥方熾,他們中途無論倒向誰都是為人魚肉。
至此,倒不如先避開鋒芒,留下有用之身再做打算。
抱着這樣的心理,衆人然諾一聲,率領殘部聚在呂布身側,最終沖開了一個口子。
奔逃、低伏、中箭,不斷有人被飛來的箭矢射中倒下,呂布連一瞬間都沒有停留,最後沖出軍陣後,身邊隻剩下寥寥十餘騎。
“呂布逃了!
”一名越騎禀告道。
太史慈眉頭皺緊,一雙澄澈的眼睛裡滿是複雜難辨的情緒,他下意識的勒馬道:“呂布不得輕縱,去追!
”
“将軍!
”忽然有一名越騎營都伯冷不防說道:“越騎營是朝廷的兵!
”
言下之意,是提醒太史慈不要隻顧着私情而忘記了來此的诏命。
太史慈應對很快,他幾乎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帶一百騎去追,爾等暫且聽都尉調度!
”
東海海濱。
呂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多久,也不知天地之大,他還能往何處去。
他一心隻想離開那個讓人倍感壓抑的地方,隻有他騎在赤兔馬上,兩耳之間唯有呼呼的風聲,呂布的心仿佛才能靜上幾分。
赤兔馬在胯下輕輕喘着粗氣,适才的奔逃讓這匹良駒都有些吃不消了。
呂布身至窮途,望着茫茫大海,碣石滄浪,天海之間偶有白鳥結伴飛過,心中頓時生起無限凄涼。
回想當初他初來青州,攻略東萊,打敗公孫度僞置的營州刺史,一路追殺至海濱。
那時候他正意氣風發、準備從青州這片齊魯大地上建立屬于他的功業,這個從九原郡遼闊草原出生的漢子第一次見到比草原還要寬廣浩瀚的大海的時候,内心的澎湃絲毫不弱于翻湧的浪潮。
可如今他再一次看到海時,内心的苦楚凄涼也就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我呂奉先一生自诩武力不弱于人,策馬關東、縱橫青徐,一路走來無有敵手。
”呂布望着天邊的大海,兩眼滿是疑惑不解,喃喃自語道:“可為何還是輸了呢?
”
他的姻親魏續在一旁忍不住說道:“将軍,此際非戰之罪,是袁譚小兒不足以成事,故而連累我等。
如今朝廷既不接納,當速去下邳投奔袁公才是。
”
“下邳哪有什麼袁公……”
呂布譏笑着尚未說完,身旁的成廉忽然擡手指道:“太史慈追來了!
”
他們如今就十來個人,早已精疲力盡,此時才一停下松懈,很難再鼓足士氣抵禦。
太史慈一騎當先,人還未至,身後便如展翅般分出雙翼,百餘騎從左右将呂布等人圍在其中。
“子義!
你到底是不願放過我麼?
”呂布怒目相視,在适才的大戰中不知是什麼時候掉落了兜鍪,衣甲上也多了許多劍痕皿迹。
太史慈看着對方這副狼狽的樣子,神情微變,開口道:“你降了吧!
再往袁術哪裡去,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
呂布一愣,随即笑道:“時到今日,天底下就隻有你這麼想了!
可奈何做主的不是你。
”
太史慈抿了抿唇,語氣堅定說道:“我會向曹公給你作保。
”
“憑什麼?
”呂布擰起眉頭,忽然反問道:“憑你講信義?
憑你是天子選派的親将?
”他看着太史慈欲言又止的神情,緊接着打斷對方未開口的話:“你不要将‘信義’想的太好了,它不是什麼好東西,既能救人,也能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