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
君有六玺,皆玉螭虎紐,底下銘刻的是‘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和‘天子行玺’等銘文,皆以武都紫泥封之。
不同的印玺有不同的作用,隻能蓋在相對應的制诏上,如果蓋錯,便視為無效。
比如皇帝信玺就隻能用在發兵調兵的诏書上,這六枚玉玺加上自秦朝流傳至今的和氏傳國玺,便是天子七玺。
當年洛陽宮中大亂,象征着皇帝正統意義的傳國玺失落,但具備皇權效力的六玺卻被董卓安然的帶到了長安。
由于王允等人約好要在夜間直宿時撰寫制诏,是故早已說通了符節令借來皇帝印玺等一應事物暫放尚書台,沒想到此時到給皇帝提供了便利。
如今用來封拜官員的皇帝行玺就放在一側的箱箧裡,但士孫瑞顯然還不想去動它,雖然皇帝對蓋順的重用讓他心動,但他還有别的顧慮。
他稽首道:“臣明白陛下欲早成大事之心,正所謂‘欲速則不達’,臣等早先依王司徒之議,拟寫制诏,命呂布統領長安諸軍,若是這廂又依陛下所言另拟,兩诏沖突,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
“制诏已經下給呂布了?
”
楊瓒接話道:“是,半個時辰前便由太師府長史劉艾取去宮外。
”
“明日一早,依舊按王司徒與爾等商議的那樣,由蓋順在北宮門配合呂布預先布置伏兵,待親眼見到董卓伏誅之後,即刻趕來宣室,與王斌駕車出南宮門。
徐榮駐軍正在南城,離南宮門最近,王斌與蓋順屆時徑直入營,宣布赦诏與調令。
”皇帝頓了頓,繼續說出了自己這些天想的破局之法;“胡轸、楊定的部隊都在北城,按路途遠近,兵數多寡,呂布不可能先去南城宣诏,隻得先往北城去,再往南城來。
”
說到這裡,士孫瑞已經明白了大概,無非是打個時間差,先造成既定事實,把較容易掌握的徐榮手下三千人得到手。
至于和呂布手中制诏内容迥異的情況,皇帝看上去自有打算,這就不是士孫瑞能勸阻的了的。
當士孫瑞一一寫完制诏,加蓋印玺,交給王斌貼身保存之後。
他不由看向了面色平靜的皇帝,能在短短時間在身邊聚攏王斌、楊琦等一幫人,并且想出收權的計策,處處顯現出皇帝心思缜密和過人的才智,這樣的皇帝,對天下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不知不覺中,士孫瑞心裡跟楊琦産生了同樣的憂慮。
天色已晚,皇帝在士孫瑞等人的連聲催促下打着呵欠返回宣室安歇,待一幹人等走了之後,士孫瑞與楊瓒相對無言,寂寂對坐。
楊瓒心裡有鬼,不敢主動開口,倒是士孫瑞長歎了一口氣,半是感慨半是無奈:“真是多事之秋!
”
士孫瑞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今天這事,尚書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也不知道這灘渾水蹚得值不值。
”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楊瓒擡眼瞥了士孫瑞一眼,他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上了皇帝的賊船,就不能半途而廢,皇帝是個有手腕和大抱負的人,楊瓒相信他不會愚笨到在漢室傾頹的時候隻知道争權奪利,這也是他下定決心投效的重要原因。
而且他認為,士孫瑞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果然如楊瓒所料,士孫瑞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說道:“陛下龍章鳳姿,有中興之才,我等輔佐明君,自當無愧于心。
”
這是在為自己背棄王允他們的同盟關系而找借口了,端的是冠冕堂皇,臣子輔佐臣子,說上去不倫不類,而臣子輔佐明君,卻是天經地義。
楊瓒佩服于士孫瑞轉變之速,與士孫瑞一唱一和的應對道:“是矣,陛下雖是沖齡繼位,但一無太後聽政,二無外戚将軍,三無遺诏輔臣。
董卓獨擅大權都要攀附為董太後親族,王司徒若是要總攬朝政,沒有這些名義,怕是很難立足。
”
“誅董功在社稷,王司徒名望權能俱在,要總攬朝政想必無人不服。
”士孫瑞繼而說道,像是感慨:“隻是誰又能想得到陛下久居禁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王司徒以後在朝堂,怕是要受委屈了。
”
楊瓒聞言一笑,不再多話。
此時太師府旁的軍營中,呂布正與劉艾交接制诏。
劉艾生性謹慎,得了制诏出宮後故意等了一段時間再去尋呂布,沒料到呂布心急,見劉艾晚到,忍不住責備道:“劉長史何來之遲也!
再過兩個時辰便要天明,到時人馬調動,你我交接會更為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