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蟲鳴切切,乍大乍若遠若近,莫可名狀。
”松風閣記
“周郎雅量高緻,逸才不群。
”郭嘉坐在馬背上,眼神之中帶着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此戰若周郎是孫氏的謀主,我等還真未必有機會險中逃生。
”
“郭祭酒雖然好險,卻從未入過險地,何以稱險中逃生?
”周瑜揚起長眉說道。
郭嘉不着痕迹的癟癟嘴,看上去有些不樂意:“休得稱我為祭酒,周郎現在雖是白身,待去了長安,指不定要授任何職呢。
”
周瑜看見郭嘉這副做作的樣子,未免覺得好笑,性情曠達灑脫之士他見得多了,但大都是故作特異,為己搏名,像郭嘉這樣自然天生的性情卻是首次見到。
他莞爾一笑,換了個親近的稱呼:“郭郎說笑了,但憑此間強兵精騎,汝南可謂是謂唾掌而決,功成之後,何愁不能授受官爵?
”
“賜爵可以,授官就罷了,我這軍師祭酒可是陛下欽賜,隻管出謀劃策,别的什麼都不用做,正好适合我的秉性。
”郭嘉眨眨眼,突然嘿地一笑:“若是調我做一地縣令、功曹,那才是折磨我呢。
”
他剛才看似還很嫌棄祭酒,這會子又舍不得了,可見此人說話絕不能輕易相信,周瑜暗地留心。
由于政治、生活環境逐漸穩定,關中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朝中許多獨身的關東人便開始寫信邀家眷入長安團聚。
這其中,水衡都尉周忠因為專司禁錢以及新錢鑄造,頗受皇帝重視,故而很早之前便往廬江老家寫過家書,幾次邀周尚、周瑜等人北上。
周瑜本來并不想去長安,後來因為天下局勢的變化,以及長輩之命,所以一直拖到将近年底才開始動身。
在周忠的家書中,周瑜或多或少的知道一點朝廷裡錯綜複雜的利益關系,也知道周忠與颍川荀氏關系密切,私底下所圖非小。
所以作為荀氏的鄉黨,郭嘉才會說想做軍師祭酒,因為隻有繼續在軍師的位置上,他就不僅能為自己、更是能為背後所站的勢力發揮更大的作用。
若是在這個時候被調任它職,那确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折磨。
“不過話說回來。
”郭嘉轉過頭來,認真的看向周瑜,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平輿城:“孫伯符深肖其父,勇則勇矣,卻智謀不足,既不通經傳,家世也不顯赫,周郎何必為了此人多費功夫?
徑直往長安去不好?
”
周瑜是周家人,算起來勉強是郭嘉同一陣線的盟友,何況在初次接觸時,郭嘉便通過言談舉止而了解了對方的才識卓見,便不再等閑視之。
所以在得知周瑜要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敵将說情的時候,郭嘉下意識的就覺得不值,在他看來,揚州就是一個泥淖,周氏自己跳出來已屬不易,倒還想再帶人脫身?
這副場景讓郭嘉不由得想起了荀彧與曹操,前者不就一直想帶曹操一起改換門庭麼?
郭嘉沒有經受過這種感情,他無法理解這種情感在一定意義上為何會超脫了冰冷的利益與算計,心裡頭莫名的有些煩躁,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煩躁到底從何而來。
似乎在冥冥之中,他本該具有這樣的情感,卻不知被何人剝奪了。
“孫伯符與我同年,情誼深厚,遠非尋常親友可比。
”周瑜擡首望向城頭,城頭上人影幢幢,他卻能十分輕易的發現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也正同樣以灼灼的目光遙視着他。
“士族高門多愛蓄養豪情之客,就連我家也有幾個如孫伯符那般的勇健之士”郭嘉好整以暇的笑着說道,意有所指。
“郭祭酒。
”周瑜的語氣忽然冷淡了幾分:“我與他恩若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