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鄰何事,驚吹怨笛,雪片成堆。
”————————
天空中彌漫着灰沉沉的陰雲,低低的似乎能接觸到遠處高大的宣平城樓,城樓檐角下挂着的銅鈴随風擺動,傳出一陣陣悠揚清遠的聲音。
又開始下雪了,好像是嫌前些天的雪還不夠似得,這回的雪飄飄灑灑的充盈在天地間,新雪覆在舊雪上,讓屋檐整個厚了幾層。
時不時的一陣風吹過,或是雪積到一定程度,方才‘簌’的一聲撲落在地。
眼前明明是一片紛雜如柳絮般的飛雪,卻讓四周的一切異常甯靜,這是打心裡的一種安谧,讓人不由自主的深深沉醉在這片雪景裡頭。
一個人坐在窗邊裡,即便是跪坐在席上,也不難看出他挺拔綽約的身姿,以及儒雅傲岸的世家氣度。
若從正面看去,此人眉峰挺拔,若橫石棱;雙眸有神,若雲間電,一把修剪齊整的胡須生于颔下,端的是一副美姿容。
他神色靜穆,凝望着漫天飛雪,良久,忽然伸出手去,攤開手掌接下幾片雪花。
白色的雪花在手掌心漸漸的黯淡、消解,最終化為一滴水從指縫間流走。
“叔父。
”
随着這一聲叫喚,隻見荀攸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既是歉意又是熱情的對那人說道:“國家今日去太學看望寒家諸生,并賜下越冬柴炭、衣服。
小侄在随侍之列,未能親自接叔父入城,實在是于心有愧,不知這一路可還安好?
”
荀悅靜靜地轉過頭,笑着說道:“這一路既不見流民、亦不複見餓殍,盜賊絕迹,關中太平。
我這一路走來無不順利,本來還憂心此行,現在想來卻是多慮了。
”
荀攸這時已走上前來,執禮甚恭,非常正式的行禮道:“小侄荀攸,見過叔父。
”
“快起來,公達深在帝心,特蒙優渥,真我荀氏後來之秀。
”荀悅扶起荀攸,笑着說道。
荀悅是荀氏八龍之一荀儉的兒子,是荀彧的從兄,荀攸的叔父。
他自幼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十二歲解說春秋,孝靈皇帝時,權宦當政,他不願出仕,選擇歸隐讀書。
直到今年,由于荀攸得受皇帝重用,為了加大荀氏在朝廷内部的分量,荀攸與荀彧達成一緻,說服荀悅出山。
“小侄不過是運氣好,得蒙國家看重,若是叔父們都在長安,小侄豈有今日?
”荀攸謙虛的說道。
荀悅微微搖頭,說道:“莫要菲薄,以你之才,即便是文若在此,也不會奪去你半點風頭。
”
這句話雖然發自内心,但荀攸聽了,也隻是微笑了一下,點了個頭以作回應。
“诶……”荀悅突發感慨,轉頭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紛紛揚揚的飛雪,緩緩說道:“文若在兖州,友若在冀州,而你又在關中,我荀氏猶如星散四野,怕是要很長時間才能重聚一處了。
”
“自董卓亂政,遷都長安以來,關東群雄蜂起,割裂州郡,互相侵伐,野心昭然。
眼下表面上尊奉天子,其實不過各自蓄養實力,欲效東周諸侯之事罷了。
”荀攸面容沉靜,接口說道:“彼等昏聩不知,仍做着桓、文霸業的美夢,簡直可笑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