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道知人,臣道知事。
”荀子大略
趙溫壓抑着心頭的得意,如實說道:“司徒很氣惱,說鄭君辜負了他的信重,司空卻是沒說什麼。
”
“馬公長于治學,性情固執,認定了一個事就不會輕易改變看法。
”皇帝輕描淡寫的評價道:“到底不如士孫公沉穩。
”
馬日磾對鄭玄賦予厚望,就希望能借此為古文經學揚眉吐氣,沒想到臨了卻遭受背叛,反倒是士孫瑞似乎從中預感到了大難臨頭,心境卻是平靜了很多,已經開始思索退路。
想起來士孫瑞這個人的學識、才幹也算了得,隻可惜被馬日磾拖累了。
“臣也是如此以為。
”趙溫小心提示道:“司空老成謀國,博達無所不通,無論是當年謀誅董逆,還是輔佐陛下親政理國,其人都出力不小。
”
以馬日磾的能力,光靠他一個人留在朝堂上,根本不能對任何一方造成威脅。
而士孫瑞就不同了,無論是黃琬、董承、還是楊瓒,都對其忌憚不已。
眼下各方已心照不宣,等左馮翊的事情抖落出來後,先n馬日磾薦舉不明的過失,再拉上士孫瑞,劾奏他袒護鄉黨之罪。
關西士人中的兩個重要人物同時遭受攻讦,其中光是一個薦舉不明的罪責并不足以罷黜馬日磾,而想要保下士孫瑞就必須由馬日磾拿自己的權位做交換。
隻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馬日磾與士孫瑞之間的龃龉,馬日磾會不會願意犧牲自我、保全大局,其結果不難預見。
皇帝突然輕歎道:“什麼叫臣子的本分?
”
話題轉變的太快,趙溫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莫名其妙。
見皇帝說完了之後拿眼端詳着他,似乎在等待着趙溫的回複,好在他素有急智,輕咳一聲,說道:“内修封疆之役,外修耕戰之備,荒無遺土,百姓親附,此乃臣之事也。
”
這句話出自吳越春秋,是越王勾踐的大夫文種所說的一句話,趙溫顯然意有所指。
皇帝揚了揚眉,道:“你這是自比文種?
但我可不是越王。
”
文種輔佐勾踐滅吳之後,很快就被勾踐賜死,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類比,但趙溫已經想好了說辭:“但為國家故,雖死又有何妨?
臣不才,不敢以管、樂自比,隻敢效仿文種,為陛下修養生民。
何況陛下乃寬仁之君,兇懷錦繡,遠勝越王萬倍。
”
這是在暗示無論怎樣都會為皇帝犬馬,他很滿意趙溫的答複,這一關算是過了:“善,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
你當年說得了這番慷慨之辭,如今自然要雄飛而起,以應前言。
”
趙溫想不到皇帝居然會記得他當年棄官時所說的話,感動之餘,卻不禁細思這句話裡頭的深意。
他現在已經是九卿之一的太常,還要再往上雄飛隻有那幾個位置了。
士孫瑞毫無疑問是要被罷黜的,隻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等士孫瑞走了,皇帝看樣子不會繼續玩三足鼎立,把空出來的司空的位置留給他人,而是會把這個關鍵性的位置留給自己人。
趙溫想起了自己适才與皇帝的一番問答,按捺住心裡的激動,試探性的開口道:“陛下”
皇帝并不曾留意于對方欲言又止的态度,另起話題說道:“左馮翊的重泉令,說朝廷派人下來巡察,是不信任他們這些牧民之官的表現,不堪受辱,所以投水明志”皇帝話說到一半,忍不住慨然道:“太可惜了。
”
趙溫也不清楚對方在可惜什麼,但他隐隐從中察覺到了什麼不好的苗頭有人在拿重泉令的死,故意渲染恐慌的氣氛。
雖然皇帝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将左馮翊的上下官吏全部凍結職務,這麼做确實有些心狠,但不這麼做就挖不倒大樹的根脈。
對此,趙溫是表示支持的:“孔子曾說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陛下以誠待人,左馮翊依然鬧出了如今這番局面,可見臣子中有人未以忠事君。
既如此,陛下又何必寬之厚之?
”
“你說得對,身正不怕影子斜,彼等若是問心無愧,又何懼朝廷派人來查?
朝廷如今還沒定他們的罪,他們依舊是我大漢的臣子,可現在就有些人自覺将自己放在罪臣的位置上,也不知是心虛,還是真有不堪受辱的氣節。
”重泉令的s在皇帝心裡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就連在朝堂之上,除了一幫關西人以外,也沒有多少人為其伸張,可見這是士孫瑞那幫人色厲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