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可艱于擇人,不可輕任而不信。
”論任人之體不可疑劄子
沛國,沛縣城外。
平東将軍、督兖州軍事曹操已使人設下筵席,準備招待周奂及王端等一行人。
曹操負手站于中庭,他相貌本不出奇,舉手投足之間卻委實有一番威嚴,在一衆或是隽逸、或是冷峻的士人中間格外引人注目。
“劉玄德說要來?
”曹操呵呵一笑,側身對陳宮說道:“他倒不怕這是鴻門宴?
”
陳宮說道:“天使與會,劉備還怕什麼?
”
“這倒未必。
”曹操眼神微變,有些玩味的說道:“鴻門宴豈是因義帝而罷休?
”
“明公莫要開這個玩笑。
”陳宮臉色一變,眼睛飛快的往帳門出掠過一下,俯身湊到曹操身邊,小聲說道:“幸而文若不在,否則又要費口舌了。
”
曹操輕笑一聲,轉身看向陳宮,擺手道:“文若就是在也無妨,他兇懷寬廣,心裡放的是整個朝廷,而不是一個皇帝。
倘非如此,他也就不是荀文若了。
”
陳宮眯着眼,含笑點頭:“明公說的是,到底是我狹隘了。
”
在場的戲志才發出呵呵一笑,一雙眼睛明亮清澈,似乎看透了所有世故,卻什麼話也沒說。
“爾等都說,劉備屯軍沛國,于我而言猶如背後芒刺、身前荊棘,非除不可。
”曹操左手虛扶着劍柄,一邊踱着步子,轉身走到二人身前細細打量着。
尤其是陳宮,雖然他面上一副淡然自若的神色,但憑他與曹操對視時微微閃動的目光,曹操心裡就立時有了分寸。
這樣想着,曹操松開了撫摸劍柄的手,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一抹笑:“可真要如此麼?
”
“朝廷如今強勢,有十萬之衆,兵鋒連指,安河内、收豫南,所向披靡,群賊畏憚。
”戲志才斂了笑,認真答道:“當此之時,除了勢壯如袁氏、強橫如公孫,餘者方伯,誰還敢擅動刀兵?
誰不是厲兵秣馬、靜觀時局之變?
明公才與徐州罷兵不久,若再發兵沛國,則是與朝廷愈加離心了。
”
陶謙對曹操的殺父之仇,就算是有朝廷的強制幹預,也隻能是暫時和解,并不能一勞永逸。
曹操之所以對陶謙罷戰,除了自身糧草短缺、天時不利的緣故以外,不想開罪朝廷,也是另一個重要原因。
當朝廷曾經勢弱時,整個關東的紛亂其實是袁氏家族内部的鬥争,一個是以袁紹為首,劉表、曹操、臧洪為盟友的派系另一個是以袁術為首,公孫瓒、陶謙等人為盟友的派系。
兄弟兩人彼此借助家族名望,遠交近攻、互相攻伐,這才拉開漢末亂世的序幕,讓許多如劉焉、劉表這樣的宗親或是袁術、公孫度這樣的野心家有了亂中取利的想法。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朝廷的重新振作似乎有将亂世扼殺在萌芽中的勢頭,朝廷對袁氏的态度、并與之而展開的博弈,直接影響到曹操、劉表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正如荀彧、戲志才曾經對曹操所說的那樣,天下大勢已經不是袁氏兄弟之間的内鬥,而是朝廷與袁氏之間的鬥争。
如果袁氏兄弟肯主動罷兵、重新稱臣納貢,那劉表、曹操這些人也會緊随其後,一切都會回歸到孝桓、孝靈皇帝的時候。
可眼下不僅袁氏沒有這個意思,就連朝廷也沒有表現絲毫謀求和解的實質性意向,就隻是派人做些宣慰的表明辭令。
如此一來,曹操等人将面對的就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當朝廷與袁氏之間貌合神離的關系一旦被撕破後,曹操等人該如何選擇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