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自負澄清志,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岩未起。
”————————
初平四年二月二十一。
即便已是入春,寒冷的天氣依然沒有過去,哪怕是有明亮的陽光透過樹木的遮擋,稀稀落落的灑在地上。
空氣也顯得格外清新涼爽,隻是視野開闊了許多,不似冬日那般陰沉抑郁。
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
刺史府的蒼頭奴仆老早就起來了,該生火造飯的生火造飯、該清掃庭院的清掃庭院,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府裡原來留守的、或是各地豪族擔心劉虞起居,提前送來的奴仆們要麼被打發回去、要麼就派去做些雜役和瑣事了。
隻剩下幾十個劉虞從老家一直帶在身邊的忠仆,徹底接管了這座私密的庭院。
劉虞起了個大早,膳食吃的是簡單的脫粟飯與醬菜,吃完了之後他也沒有動身辦公的意思。
看着陽光還算和煦,院裡無風,他便命人在庑廊裡鋪上一層蔺席、一層氈毯,就那麼憑欄跪坐在席上,手裡捧着碗熱茶,瞪着地上跳躍的光斑怔怔的出神。
他來并州已有數日之久,這幾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他适應在并州的生活,也足夠他暫時壓住理當征辟的本地士子的晉升時間,好讓自己有空間騰挪轉移。
這段時間他為了挽回不利的局面,攏共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在各縣走訪、打聽,從寒微之中發掘了許多人才,比如他看到一個年輕仆隸,因在牧羊時私自讀書,而被其主人鞭打辱罵,劉虞嘉其好學,當即為這個叫王象的年輕人贖身,并錄入為掾吏;此外,他還征辟了為避戰亂而隐居并州的外地士人,如河内人楊俊。
第二件事則是南匈奴的消息,右賢王去卑遣人來稱,将有近兩三萬戶匈奴人以及大量貴族将随他遷至晉陽。
隻有等這些匈奴人都到了,護匈奴中郎将夏育就能在自己随行帶來的兩千人的基礎上,從匈奴人中抽丁選兵。
在擁有了一定的軍事力量後,劉虞才有足夠的底氣面對那些擁兵自守的地方豪強,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勸農從事趙該卻不知道劉虞心裡在想什麼,他滿腹心事的走到劉虞的旁邊,垂着手不說話。
“楊俊到了麼?
”正在低頭啜飲的劉虞随口問道。
趙該在他對面坐下,答道:“按行程,應是明日就到城外。
”
楊俊本來是在河南隐居,不知何故從去年年底轉而避地太原郡,這次劉虞知聞對方的聲名,特意派車去所在縣邑征辟。
按道理說,刺史初來乍到,不第一時間征辟本地士人,反倒去選一些外來僑戶士人,這已經很明顯的向外界傳出了新刺史與本地豪強不諧的信息。
一般的外地士人看到這種情況絕不會那麼急着站隊,而楊俊則不一樣,他與晉陽令司馬朗既是同鄉又是熟人,與司馬氏關系匪淺。
在與司馬朗簡單的進行書信交流以後,他沒有任何惺惺作态,極為爽快的接受了劉虞的征辟,給本州其餘尚在觀望局勢的外地士人一個極大的信心。
“嗯。
”劉虞放下茶碗,眼睛仍盯着庭院地上搖動的光影,楊俊的應征無疑是一個表率,劉虞即便是出于千金市骨的用意也得破格禮遇:“明日記得提醒老夫,老夫将在城門外迎他。
”
趙該應下,旋即神色一動,有些隐晦的進言說道:“楊季才能如此爽快的應征入仕,晉陽令在其間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氣。
”
“若是沒有下過一番功夫,這次來并州,還輪不到他家。
”劉虞嘴角勾起一絲哂笑,他淡淡說完,轉頭又看向趙該:“兩者既是鄉人,明日也請他随我一同相迎,劉郡守就不用勞駕了。
”
“謹諾。
”
“上黨的消息可有?
”劉虞将身子挪過來,正面對着趙該:“如今太原郡的流民皆已收服,卻不知上黨郡的情形如何。
”
這話卻是問到了與趙該利益攸關的事情,他說道:“據說上黨的流民也不多,典農中郎将張遼甫一到任,便四處派人招募,将萬餘流民納為軍屯,并從中挑選青壯組成屯田兵。
”
“軍屯?
”劉虞眉頭一抖,不由說道:“老夫不是已經發去公文,要将流民盡皆聚于民屯,歸勸農曹掾治理麼?
張遼何不聽命?
”
如今正是劉虞想方設法要加大屯田系統的權重的時候,張遼這麼做等若是在本來就少的權力中分掉了一部分,甚至漠視了劉虞的公文。
“早前陛下已給張遼降下诏命,讓他屯田養兵,何況這也是他職責所在。
”趙該嘴上看似是在為張遼開脫,其實是想慫恿劉虞為他出頭,好讓他這個勸農從事能夠有權力管到上黨的屯田:“隻是上黨郡農曹掾傳信來抱怨說,郡守駱俊辦事有些偏頗,竟讓流民全歸入軍屯,反倒讓他清閑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