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
”書康诰
蜀郡,郕都。
天空陰雲密布,淅淅瀝瀝的仍落着牛毛似得細雨,路上的青石闆被雨水打的濕滑無比,人走上去稍不留神就會滑到。
多少年前鋪砌的石闆地磚早已被風霜侵蝕出歲月的痕迹,坑坑窪窪的表面上俱是積着水,每一片水窪都映着一片天,此起彼伏的晃着細細的水紋,而後被過往的人一腳踩碎,碎珠似得亂濺出去。
此時正是建安元年四月初九,陳紀父子尚未入京,裴茂與大軍仍頓足關下、靜窺良機。
就在衆将心焦之時,蜀地終于發生了意想中的變故。
“讓開、都讓開!
”
幾個表情狠戾的健仆一邊與呂常帶着的奴仆推搡對峙着,一邊不住的呼喝,在他們中間站着一名身着華服深衣的年輕文士,生的還算俊俏,但臉色蒼白,身子瘦弱,仿佛被這雨淋上一陣就要倒了似得。
這人正是劉瑁,他此時面色不善的盯看着試圖阻攔他們入内的呂常,忽然冷笑了一聲,說道:“呂常,你算是我長輩,又不懼艱險護我父子入蜀,有恩于我家,所以我平日裡才給你幾分顔面,喚你一聲呂公。
可你也别太把自己當回事,你不是我劉府的管家,不過是我父念在你又老又殘,不堪外任的份上才讓你寄于門下驅使。
如今我父病笃,他身邊就我一個兒子,我家的家事,如何輪到你做主!
”
呂常臉色一白,在剛才的推搡中身子半邊都沾上了雨,這使得本就身子不好的他,臉色更為憔悴了幾分:“我等是奉使君的命守在此處,使君說了,不得輕易讓人入内,一切事故皆等病愈再說。
還請郎君千萬體諒我等,念在老朽當年随供君牛馬任勞的份上,莫要讓我等難做啊。
”
說着,他忍不住朝劉瑁左右兩邊看了過去,站在劉瑁左右的并非尋常的府中奴仆,而是形貌身形俱迥然于中原漢人的羌人、叟人,他們皆是披甲帶劍,帽子一樣的頭盔上系着一根白色的、由牦尾編織的飾物。
他們像護衛一般站立在劉瑁身側,手按劍柄,似乎随時能拔劍殺人。
劉瑁冷笑了一聲,一手指着呂常,厲聲說道:“我既為人子,到如今連家君病了都難得一見,這若是傳出去,豈非說我不知孝道!
單你口中之言,焉知真僞?
我非得親眼瞧我家君一眼不可,給我讓開!
”
說着,他身邊的幾個叟人便拔出劍來,緩緩往呂常等人走去。
呂常身邊的幾個奴仆蒼頭被那雪白的劍光一晃,頓時就如鳥獸散,隻留下呂常一個人持簦站在門前,臉色竟是比劉瑁還要蒼白。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皿濺當場的時候,一旁的庑廊上突然跑來幾名婢女,她們見着劉瑁就叫道:“郎君!
夫人這時說要見你。
”
“待我先見了阿翁,再回去拜見母親,殺了他!
”劉瑁神色冰冷,不為所動。
呂常兩股登時戰栗,他曾也是見識過生死的人,不過一旦老年,便愈加惜命,若非是心裡一直有個要報答劉焉知遇之恩的念頭撐着,呂常早早便讓開了。
靠着這股氣,他硬是巋然不動,俨然一副硬骨頭的模樣,随後他又聽那名婢女說:“夫人說郎君你想要什麼東西,盡管去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