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
”————————【漢書·王莽傳】
吳碩本就心虛,被皇帝這麼看了一眼後,幾乎吓得喪膽,再也不敢說話。
關于算賦與更賦的改定便商量到這裡,皇帝最後調整了百姓算賦的年齡範圍,原來的算賦是從十五歲到五十六歲,現在改為二十歲到五十歲。
口賦的年齡範圍也從七歲至十四歲調整為十三歲至二十歲,并特别強調了入郡學縣學者免除口賦,以鼓勵貧民送子弟進學。
通過對算賦與口賦的征收年齡段的調整,将進一步緩解百姓的生存壓力。
不但減少了人口稅的征收數額,為了鼓勵生育子女、贍養老人,還特意增加了政府的補助:“凡産子女者,從一歲至三歲由少府賜每人每年十五錢,七十歲以上的老人,其每年壽誕皆由鄉裡給米糧資贍。
”
在以往的時候,人口稅沉重,百姓甚至抛棄老人、不敢生子,社會風氣敗壞,經濟發展停滞。
皇帝對人口稅進行的調整,正好是對症下藥,隻是這麼一來,朝廷勢必要多出額外的開支,以及……
“臣以為,如今倉廪不豐,用度艱難,天下符合此規的老少如何也有數百萬之衆,每年為此付出逾億……是否會難為少府?
”楊琦話題一轉,居然為少府考慮了起來。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皇帝笑着看向王绛,輕聲說道:“這裡減免了,其他地方自然要有多補益。
如今豪強之家蓄養奴婢者不在少數,彼等不事生産,不繳租稅、不服徭役,又聚衆恃強,朝廷屢禁不絕。
彼等算賦自然要比尋常黎庶的要多些,依我看,其成人,加五倍算賦;其小兒,加三倍口賦,得來的錢,最好是充入少府,發散于民。
”
“陛下,這……”黃琬有些猶豫,每家豪強蓄養僮仆不少,如果每個都要繳納五倍算賦,一年下來也不是小數目:“恐怕要從長計議。
”
“此時大有裨益,相信諸公忠心為國,應無有再議。
少府。
”皇帝喚出王绛,隻見王绛立即離席,來到正中間行禮跪坐:“适才關乎算賦、口賦、更賦等等變動,關乎未來數年的财賦,尚書台今日就會有诏書下來,你務必将之推行各地郡縣,不得有誤。
”
王绛當即應命,有事可做總比無事可做要好,今天他本來隻想稍作進言,預算少收些賦稅,十億以下的損失以如今的少府來說還是承受得起,同時也能邀好于皇帝,坐穩位置。
可誰想到,這麼多大臣紛紛借題發揮,将少府重要的一項稅源‘人口稅’裁減到最低。
要不是這兩年鹽鐵專營權歸少府,成為少府收入的重要支柱,王绛恐怕回去後恐怕要受不少屬下的非議,因為主掌山川池澤、口算供養天子的少府每年收不到多少錢,以後在朝廷上又能有多大的話語權呢?
“臣謹諾!
”王绛自知肩頭擔子很大,他期限在大司農擔任太倉令的時候,每日隻需與那些掾吏打交道,各地轉運漕谷解送、糧儲存取隻需詳細記錄籍冊就好了。
如今一躍遷至少府,方知為官之難,少府下面管着宮裡宮外,什麼太醫、太官、符節,甚至連黃門宦者、尚書台都在其名下。
王绛以前隻是一介六百石官,突然被越級提拔,時間一長,勢必會出現能力無法掌控局面的問題,正如今天這樣。
他潛心思索着今後還是盡量不要亂說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安分守己,低調做事好了。
皇帝沒有想到對方新官上任的熱情還沒多久就因為這場集議而澆滅,他任用王绛無非是看在當初三輔旱蝗的時候,對方傾力支持糜竺與三輔豪強進行平抑糧價的‘戰争’。
由此留下了較好的印象,又考慮到對方的年齡,這才讓他充作少府以為過渡之用。
今天觀其言語,知道對方不是沒有想法的人,皇帝便想着給對方多添些事,不能光當個擺設:“少府即日起要着手清查天下民戶,不得有一處疏漏,此乃當務之急。
朝廷曆年戰亂,百姓流離,許多舊籍冊還是孝桓、孝靈皇帝時的,如今修改了賦稅,怎能不重新登記造冊,按冊征繳?
”
“陛下睿鑒。
”趙溫擔心王绛一人難以應承,主動出聲答應道:“可即命尚書台拟诏,命天下各郡國詳細案核戶籍,清點民戶,以供官府所需。
”
隻有詳細查清人口總數、分布、性别與年齡結構,朝廷不僅能精确的征收賦稅、組織徭役,更能根據這一信息針對性施策。
田畝的數量目前觸動的太多,不好徹底清查,可民戶關乎财政、經濟,皇帝再如何也要将其查個清楚明白。
“年末時要責令吏部,将此納入考績,倘若郡守縣令案核不實,皆以渎職懈怠交付廷尉論處!
”皇帝厲聲道,他知道如果不施加壓力那些官僚定會糊弄應付。
“陛下,這未免……”楊琦眉頭一皺,似乎有話要說。
董承在一旁不陰不陽的說道:“楊公,先前還算是有理可說,如今彼等食君之祿,自然要忠君之事,清查戶口,有利于國,地方郡縣守令必當奉行,辦不好,就得依法論處……這可沒什麼好為其開脫的。
”
楊琦愣了一愣,将要說的話一時咽了下去。
其實董承大可以等楊琦把話說完然後再作定論,如今楊琦尚未說話,誰又知道對方是想為郡縣長官伸張治吏之難、為官不易呢?
“臣以為,清查戶數,可分為民戶、屯戶、軍戶三者。
”趙溫徑直略過了董承對楊琦的譏諷,穩重的說道:“分别由少府、大司農、太尉案核清算,最後将三分籍冊彙之于司徒,形成總籍,今後以為定例。
”
“按以前的制度,每帝崩,辄清查天下戶口及墾田之數,以見其增減之差。
然其間隔或長或短,不足以為朝廷定是施策。
”皇帝如今也是熟知朝政典章制度了,隻有熟知這些弊政的底細,他才不會輕易被人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