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乘之主,莫不屈體卑辭,重币請交,此所謂天下名士也。
”鹽鐵論褒賢
釣台四面都圍着白色的薄紗,一色的深棕色木地闆因為常年走動,顯得異常有光澤。
釣台有一半的位置建立在水上,四面透風,景色獨好,隐秘性也很強,炎夏酷暑的時候最适合來此乘涼。
陳紀脫了鞋,光穿着一雙襪子踏上去,隻覺得連腳心都是清涼沁心。
走了幾步,不但身上滴汗全無,反而随着涼風徐徐、腳下水花陣陣,大熱天竟還有些寒意。
陳紀不敢東張西望,走到釣台正中,瞅見一少年身着平常的燕居深衣,沒有戴冠,隻在頭上随意挽了個發髻氣度淡然的坐在正中。
此外,還有一個中年人在一旁陪坐。
他平舉雙臂于兇前,見到皇帝後,作勢欲拜。
“太常臣紀叩見陛下!
”
“快起來。
”皇帝顧自從席上站起,幾步走到陳紀身邊,一邊的趙溫也坐不住,站着跟了過來。
皇帝拉住陳紀拜了一半的動作,親切的說道:“陳公年高德劭,能應征入朝,是見我鄙德淺才,特來相佐,我豈能再受陳公大禮?
”
名士大都虛浮無用,卻又不可或缺,名士身上最有價值的就是他為天下所公認的賢良之名。
朝中若無名士,放任名士隐匿鄉野,則會被視為無道反之,則是有道。
有道與無道的差别足以影響到一個政權能否得到士人擁戴,所以無論什麼時候,朝廷都要安排幾個名士充作花**、做做樣子。
陳紀其人,德大于才,在皇帝眼中就是這樣的一個花**,與他相似的,還有同樣獲虛譽而無其實的崔烈。
彼等名士的名望播流四海,若是皇帝稍有輕慢,定會遭到旁人非議,倒不如屈尊把他供起來,這還顯得自己禮賢下士。
皇帝顯得很是随和,扶起陳紀後,又随意的走了兩步,打量着陳紀說道:“陳公還很精神嘛!
過些天,我指使兩個太醫過府診視,看看有無隐疾,好防患于未然!
”
陳紀忙得拜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說道:“臣才智鄙陋,豈敢受此優渥!
其實臣的身子尚可,在徐州時便已延請名醫看望,陛下每日決斷萬機,懇請不必為老臣殘軀操勞費心。
”
他趁機近距離偷看了皇帝一眼,發覺這個當年在他的見證下、戰戰兢兢的被董卓扶上皇位的孩童,如今已是一個鎮定自若、手绾生殺大權的皇帝了。
若不是皇帝清秀的眉眼與四年前沒有多大的變化,陳紀還真要認不出來了。
“當年雒陽一别,竟不知何時方能再見。
如今見陳公别來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皇帝笑着松開了扶着陳紀的手,轉身走回席榻,而一旁的趙溫趕緊将手搭了過去,扶着陳紀坐于次席。
皇帝在記憶中也曾有這個陳紀的印象,那時候陳紀還是自己身邊的侍中,飲食起居,兩人之間沒少接觸。
隻是陳紀沒有荀爽、王允那般矢志殺賊、忠心衛君的智計與膽魄,因為擔心得罪了董卓、禍及身家,便倉皇逃出雒陽,任憑朝廷幾次玺書征辟都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