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上黨戰役(十)
網漸漸地收緊了。
就在燕軍緊鑼密鼓進行準備的同時,唐軍軍營内也在進行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備,亥時一刻,李慶安終于得到了李懷仙送來的正式投降書,以及李歸仁的布兵計劃。
沙盤前,李慶安和李嗣業等一班高級将領正在進行最後的作戰部署。
“這裡就是羅宋村!
”
李慶安用木杆一指沙盤上那個在一片平野上孤零零凸出的小包,笑道:“這座小山确實是很突出,周圍也很适合擺戰場,李歸仁将彙合處安排在這裡,可見此人打仗還是有點能力。
我們不能等閑視之。
”
“這個羅宋村的距離如何?
”李嗣業沉聲問一名作戰參軍道。
“回禀将軍,羅宋村正好位于良馬寨和上黨縣的中心,距離良馬寨約六十裡,距離上黨縣六十五裡。
”
“嗯!
”
李嗣業點點頭,對李慶安道:“大将軍,時間很緊迫啊!
”
“一點沒錯,時間非常緊迫,也就是說明天中午前,我們必須部署完畢。
”
這時,一直沉默的荔非元禮道:“不如等他們先布置好了,我們再後發制人。
”
不等李慶安開口,李嗣業卻替他說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但現在燕軍内部不穩,什麼事都會發生,我們不能過于被動了。
”
“可是我們一旦有動作,豈不是打草驚蛇?
加速他們内部的分化。
”荔非元禮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不用再争了。
”
李慶安一擺手制止住了兩人的争論,“這些問題我都想到了,老荔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我們動作太大,确實容易打草驚蛇,但如果我們真的按兵不動,一旦對方彙合後,内部起了紛争,我們再動手就有點晚了,所以我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
李慶安用木杆指向北方一條河道:“這條河是绛水,它正好橫在北上的道路上,而過绛水最有利的地方是這座小鎮。
”
木杆又指向河邊的一座小鎮,“這座小鎮叫霍壁鎮,鎮旁邊就是一座木橋,如果燕軍北撤,從這裡通過的可能性極大,所以我們首先要派一支軍隊堵住燕軍北撤的通道。
”
李慶安的目光落在了十幾員大将身上,“你們誰願意接這個任務?
”
衆人都沒有吭聲,誰都明白,燕軍北撤的可能性不大,去那裡駐守,等于是做壁上觀了,失去了這次大戰立功的機會。
“怎麼,都不想去嗎?
要我來任命?
”李慶安臉上依然笑容親切,但目光卻有點嚴厲起來。
“衛伯玉将軍,你去吧!
”李嗣業開口打破了僵局。
衛伯玉無奈,隻得上前一步,單膝跪下道:“卑職衛伯玉,願領兵前往。
”
“好!
”
李慶安點了點頭,“我給你兩萬軍隊,你分别駐守在兩個地方,一個霍壁鎮,另一個是绛陰鎮,兩鎮相距四十裡,我不管有沒有燕軍北上,隻要你在這兩鎮堅守到最後,我就記你一功。
”
衛伯玉大喜,“卑職遵令!
”
“你現在就出發,率第九衛和第十衛,明天天亮前趕到绛水,給我完成防禦。
”
“是!
”
衛伯玉起身剛要走,李慶安卻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
衛伯玉停住腳步,躬身聽令。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道:“有可能李懷仙的軍隊會到你那裡去投降,如果他們真去了,你立刻撤軍到北岸,把橋全部拆毀,渡河船隻也燒掉.....”
“不!
”李慶安又糾正道:“不要等他們去了再拆,你到了绛水後,便立刻将兩個鎮的民衆撤到北岸,将橋拆毀,船隻全部沉沒,等李懷仙的人來了,他可以傳我的命令,讓他們駐紮在南岸,等候戰役結束,此事事關重大,你決不能讓他們渡河,若他們違令渡河,你就視同開戰!
”
“卑職明白了!
”
衛伯玉行一禮,便匆匆去了。
李嗣業眉頭一皺道:“李懷仙不至于如此吧!
”
“人心叵測,還是防備一點好。
”
李慶安又走到沙盤前,仔細研究了一下長平關到上黨的距離,他便下令道:“立即傳鴿信給李光弼,命他按原計劃行動,但去上黨的軍隊晚兩個時辰出發。
”
這個命令讓在場所有的将領都大吃一驚,李光弼的原計劃是分兵兩路,一路出兵長子縣,堵死燕軍南下的逃路,另一路是出兵上黨縣以北,堵住燕軍東逃,其中出兵上黨縣的軍隊極為重要,直接關系到能否堵死燕軍最重要的退路滏口陉,如果這一路晚兩個時辰,那很可能就會給燕軍逃脫的機會。
李嗣業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問道:“大将軍,為何要晚兩個時辰?
”
李慶安見衆人的目光都充滿了疑慮,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該告訴他們了,便微微笑道:“我可以告訴大家一句老實,如果我真想撲滅安祿山造反,那我在去年冬天,相州戰役後,李光弼的軍隊就可以奪取河北道南部,我再令嗣業軍和郭子儀軍走井陉,雷萬春軍走飛狐道,那時安祿山草料斷絕,戰馬大量餓死,基本上可以在春天之前徹底擊敗安祿山,但我并沒有那樣做,大家知道為什麼嗎?
”
大帳内一片沉默,很多人都想到了政治,難道這是他們主公的政治目的?
李慶安卻搖搖頭,“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并非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有個情報可能你們不知道,史思明從突厥仆骨部借到了三萬騎兵,而安祿山也從契丹借到五萬契丹兵和大量牛羊,大家從這兩個消息想到了什麼?
”
李慶安的解釋是帶有誘導性,在帳中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大将,都這種軍隊調動都非常敏感,李嗣業率先明白了。
“大将軍的意思是說,讓安祿山和史思明内戰,繼而把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先後卷進來,是這樣嗎?
”
大帳内頓時一片竊竊私語聲,李慶安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他繼續道:“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讓河北道形成藩鎮割據局面,讓他們自相殘殺,但我沒有想到史思明和安祿山竟然利用各自的影響力,分别向突厥和契丹借兵,這樣,我就有一個想法,為什麼不借助此事,挑動回纥人和契丹人之間發生戰争,然後坐望他們自相殘殺,等殺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一舉剿滅,徹底除掉這兩個大毒瘤。
”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都默默點頭,這就像賭徒一樣,無論突厥還是契丹,先期都已經投入大量的軍隊,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甘心放棄,肯定會源源不斷加兵,直到最後兵力全部耗盡.
隻是,李慶安的這種大手筆是他們想不到的,這時,荔非元禮忽然問道:“那河北民衆怎麼辦?
”
這也是一個敏感的問題,李慶安接口道:“經過幾次大移民和戰火的皿洗,留在河北的民衆已不足兩成,主要集中在幽州和魏博一帶,幽州是安祿山的根本,魏博是田承嗣的地盤,我想這兩個地方還算穩定,其次這次戰役結束後,我會控制住太行八陉,鼓勵河北民衆逃離,魏博那邊,我會調江南水軍入黃河,接應河北民衆南渡,經過這些努力,至少還能逃離一半出來,剩下不肯走的,我也無能為力了。
”
他話題一轉,又對衆人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之所以命李光弼延遲兩個時辰出兵上黨,其實我就是想讓安慶緒的軍隊逃回河北,充實安祿山的力量,這樣,他和史思明才能旗鼓相當。
”
........
安慶緒的軍隊按計劃應是上午巳時正出發,也就是上午十點,而李歸仁和李懷仙的軍隊已經在天不亮便出發了。
安慶緒帶着謀士高尚和數百親衛先來到了李歸仁大營,這裡已經一片空空蕩蕩,原本駐紮了八萬大軍的軍營内隻剩下幾百名士兵看守,大帳已經撤走了,駐地的空地上一片狼藉,俨如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一望無邊。
各種帶不走的物品随意堆在地上,家具、櫃子、衣服、鞋子、銅錢、瓦罐水缸,這些契丹人、奚人就像蝗蟲般貪婪,所過之地殺光搶光,把各種财物都搶到自己手中,最後帶不走全部扔掉。
最悲慘的是女人,大量的女人被他們擄進軍營,晝夜奸淫,現在沒有用了,成了累贅,甯可殺掉也不放走,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他們殺了多少漢女,一切的罪惡都掩埋在黃土之中,地上到處都是殺人的皿迹。
安慶緒也不是善類,但眼前的情形,連他也不禁為之色變了,高尚馳馬來到他身後,望着眼前的這令人震驚的景象,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看來,李慶安是鐵了心要殺光李歸仁部了。
”
“先生,我們幾時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