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大都督府内,韋滔正坐在案前處理公務,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上午,他剛剛接到棣王,也就是他女婿的快信,雖然信中對揚州之事沒有責怪他,但他字裡行間的語氣裡卻隐隐有一絲對自己的不滿。
韋滔心情很糟糕,本來他就不贊成用暗殺這種小人伎倆,上次礙不過棣王的央求,他派羅參軍對李慶安下手,結果失敗了,可現在,棣王居然怪自己辦事不力,着實令他心中一陣惱火。
‘砰!
’韋滔狠狠将筆摔在地上,陰沉着臉在房間裡背手踱步,一會兒,他的氣略略消了一些,瞥了一眼地上的筆,不由搖搖頭把筆拾了起來。
這時門口傳來羅參軍的禀報聲,“韋長史,卑職有要事相報。
”
“進來吧!
”
韋滔重新坐回位子,門開了,士曹參軍事羅武快步走進,他躬身施禮道:“參見韋長史!
”
“說吧!
有什麼要事?
”
羅武把門關上,壓低聲音道:“長史,我有個遠房親戚是慶王别府的人,昨晚他來我家,他告訴我,慶王有十萬兩黃金下落不明,慶王幕僚閻凱正四處尋找,就在揚州附近,韋長史,你看我們要不要”
韋滔冷笑了一聲,問道:“你那個親戚在慶王别府中做什麼?
”
“他是廚房裡的管事。
”
“哼!
一個小小的廚房管事就能知道十萬兩黃金的事情?
羅參軍,你是被人利用了。
”
羅參軍一呆,“長史的意思是說,是那閻凱的刻意安排?
”
“當然是!
李俅押運一百多船的财寶北上,把慶王在江淮的武士基本上都帶走了,那閻凱人手不足,便想利用我來幫他尋找,他打得如意算盤以為我看不透嗎?
”
“可是,我們為何不能将計就計呢?
”
韋滔心念轉動,這倒也是,如果自己能把這十萬兩黃金弄到手,棣王那邊也可以交代了。
“嗯!
你說得也有道理,好吧!
這件事就交給你,記住了,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上次刺殺是我們做的。
”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
”
羅參軍匆匆走了,韋滔又提起筆,‘十萬兩黃金’,他自言自語,眼睛漸漸地亮了。
春雨霖霖,密集的雨絲仿佛針尖般的細小,整個江淮平原都籠罩在煙雨迷蒙的雨霧之中,江都南市内,李慶安的心腹賀嚴明正帶着兩名手下東張西望,“你們的眼睛給我瞪大一點,不要去看女人,給我快些找到銅器商鋪。
”
他一邊下令,目光卻偷偷轉向酒肆門口招客的美貌胡姬,心癢難按,又令道:“我的腿在上次小勃律之戰中受傷,一到陰雨天就疼痛,我要休息一下,你們去找銅器鋪,找到了來酒肆叫我。
”
兩名軍士心中鄙夷,隻得無可奈何去了,見手下走遠,賀嚴明立刻跑向酒肆,眉開眼笑道:“小美人,我來了。
”
“喲!
軍爺來了,快點請進。
”
賣酒胡姬眉目傳情,親熱地挽着他的胳膊進了酒肆,“軍爺要不要喝幾杯高昌葡萄酒?
”
賀嚴明捏一把她的臉笑道:“隻要你肯陪我喝酒,喝多少杯都行。
”
酒肆裡頓時傳出胡姬銀鈴般的笑聲,“軍爺壞死了,居然調戲人家。
”
賀嚴明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點酒菜,他的兩個手下便跑來了,“校尉,酒肆的隔壁就是銅器鋪。
”
賀嚴明呆了一下,笑罵道:“奶奶的,想喝酒就明說,喂!
再叫兩個小美人來,軍爺我心中痛快,賞錢少不了你們。
”
兩個士兵嘿嘿一笑,也坐了下來,“跟着軍爺辦事就是痛快,有酒喝,還有胡姬陪酒。
”
喝了半個時辰的酒,賀嚴明付了酒錢和賞錢,心滿意足地來到隔壁銅器鋪,這是一家大鋪子,裡裡外外擺滿了各種銅器,由于銅是鑄錢的原料,因此價格相對昂貴,普通的家居用品,比如銅鏡、銅盆,**斤重,就要賣到一貫錢,而屬于工藝品的銅器,比如佛像,銅花銅樹等等,這些價格就更貴了。
賀嚴明走到銅鋪錢,便有一名夥計上前笑道:“軍爺要買銅器嗎?
”
賀嚴明臉一仰,傲慢道:“我要的量很大,你這裡可有?
”
“有!
有!
我家東主有三家銅器鋪,我們店裡就有幾百件,倉庫裡還有更多,軍爺要多少有多少。
”
賀嚴明比出一根指頭道:“我要一千件,今天就要。
”
‘一千件!
’
夥計的眼睛瞪圓了,他立刻回頭喊道:“掌櫃的,有大客人上門了。
”
一名中年男子跑了出來,夥計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掌櫃眼睛一亮,立刻彎腰陪笑道:“軍爺,請裡面坐。
”
掌櫃把賀嚴明請進裡屋,又讓人上了茶,這才問道:“不知軍爺要一千件什麼樣的銅器?
”
“各種銅器都要一點,尺寸不要太大,其中寺院用的銅器要四百件,送到我指定的地方。
”
賀嚴明取出一張紙,遞給掌櫃道:“就是這兩個地方,會有人來接貨,當場錢貨兩清。
”
“好的!
我這就準備,不過一千件銅器要雇十幾艘船,運費很大,軍爺能不能先付點頭錢給我。
”
“沒問題!
”
賀嚴明從皮囊中取出兩餅銀子,放在桌上道:“這是一百兩銀子,足夠你付運費了,另外,我不要你白天運貨,你今天夜裡啟程。
”
掌櫃收了銀子,笑逐顔開,“沒問題,我這就準備!
”
這些天,揚州的局勢頗為平靜,杜泊生和錢物贓款在兩天前便已經上路,由太守盧渙親自押送入京。
但民間對于鹽案的議論卻開始升溫,各種說法層出不窮,在無數的說法中,對杜家财富的議論最多,杜家販賣私鹽至少五年,這中間牟取了多少暴利,便無人知曉了,但有一種說法讓很多人都相信,那就是杜家的财富肯定沒有全部被發現。
慶王别府内,閻凱坐在房内仔細查看一份份情報,這些情報都是前段時間鹽案最緊張時送來的,現在它們都成為了廢紙,但閻凱總想從裡面找出那十萬兩黃金的蛛絲馬迹,眼下他手中可以用的人不多,不可能再全面出擊。
閻凱拿起一份都梁山的情報低頭沉思,這是他一名手下盤問了幾個都梁山響馬後寫來的情報,那天晚上杜家老三運送财物準備在盱眙縣檢查所上船,但被李慶安伏擊,杜家的财物全部被攔截。
情報中提到了有上百口鐵箱子,但李俅從州衙倉庫搶來的财物中,并沒有鐵箱子,全部都是木箱子,難道問題是出在這裡?
閻凱手忙腳亂地從一堆情報中找到了李慶安給李俅的清單,在清單最下面寫着一行字:是夜戰鬥頗急,部分物品沉入江中,這和他們手下時候的報告也完全吻合,盱眙檢查署一百二十條船,但那晚激戰後,隻剩下一百一十六條船,少了四條船。
忽然發現這條線索,閻凱激動得渾身發抖,他站起身大喊道:“來人!
”
一名随從走進來,施禮道:“先生有事嗎?
”
“給我立即備馬,我要立刻出發。
”
一刻鐘後,閻凱率領十幾名随從騎馬向江都城北疾駛而去,約一個時辰後,另有二十幾人,在參軍羅武的率領下,也悄悄地随尾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