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家規國法
裴夫人怔住了,她漸漸明白了女兒的意思,‘楊家第二’,她喃喃地自言自語,“怎麼會呢?
怎麼會成楊家第二?
”
這時明月也冷靜下來,她坐在母親身邊,低低聲道:“母親,假如獨孤家也能像裴家、崔家那樣人才輩出,或許就沒有什麼關系,可是我們獨孤家,你也看到了,除了大哥稍微有點才能外,其他人都庸庸碌碌,包括父親,他也遠不能和舅舅相比,我們獨孤家已經五十年沒有出過進士,一代不如一代,現在的年輕一輩大多是纨绔子弟,昨天我聽說二叔家的懷遠和懷清去胡姬酒肆喝花酒,嫌人家伺候不周,把夥計和掌櫃都打傷了,還當着千牛衛和數千圍觀人的面口出狂言,說他們是趙王的舅子,說他們就是王法,母親,我憂慮啊!
假如大郎将來真有帝王之命,那獨孤家憑什麼成為大唐第一外戚?
如果妹妹也跟了大郎,大郎必然會厚待獨孤家,封官加爵,獨孤家滿門皆榮,那時,獨孤家是否能承受得起這種榮耀,榮耀加身,若沒有才俊相輔,我擔心反而會害了獨孤家,母親,女兒真的很擔心啊!
”
裴夫人這才明白了女兒的心思,她是在替獨孤家族的長遠考慮,裴夫人心中一陣愧疚,原來是自己誤會了女兒,她握住女兒的手,欣慰地笑道:“我知道了,是娘錯怪了你,哎!
你這孩子,為什麼不早說呢?”
“女兒怕父親知道,他不能理解女兒。
”
裴夫人點了點頭,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裡很清楚,看似精明能幹,其實不然,尤其在大事上缺乏眼光,當年若不是自己堅持,他就把女兒送進宮了,去讨好那個即将入土的老皇帝,害了女兒不說,還會害了獨孤滿門,女兒的擔心并不多餘,這件事如果丈夫知道,他肯定又會暴跳如雷,大罵女兒不會為獨孤家的前途考慮,男人啊!
很多時候都太看重眼前的利益,還不如女人考慮得周全。
她便笑了笑道:“你的心思我理解,不過你也别把話說絕了,要給你妹妹留一點餘地,或許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嚴重,楊家醜榮那是因為李隆基的昏庸,李慶安可不是那樣的人,況且獨孤家也是幾百年的世家大族,不是楊家那種暴發戶,隻要約束嚴格,獨孤家還是會有人才出現,像你的祖父,像你的兄長,都很不錯,娘知道你很小心,但你畢竟是身在局中,很多事情看得還不夠透,别太委屈自己了,讓你妹妹順其自然吧!
好嗎?
”
明月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母親的請求,這時,門外傳來一名丫鬟的禀報:“王妃,府外有貴客來訪。
”
“是誰?
”明月問道。
“是張皇後!”
“啊!
”明月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對母親道:“娘,我去會會她,你先把藥喝了。
”
裴夫人不放心,又叮囑女兒道:“這個張皇後可不是好人,你要當心啊!
”
“我知道了,我會當心。
”
明月匆匆出去了,裴夫人輕輕搖了搖頭,她感覺自己的長女活得太累了,太在意别人怎麼看她,這又何必呢?
不過老二的兩個兒子也太過分了,自己必須要給丈夫說這件事,不能縱容他們,讓明月為難,想到這,她掙紮着坐起身,對貼身丫鬟道:“扶我去找老爺!
”
.......
一般而言,皇後來大臣家拜訪家眷,這是極為罕見之事,大多是把大臣的家眷召進宮去,就算偶然來大臣府上拜訪,也是極為隆重,排場很大,而像張皇後這樣低調來拜訪的情況是極為少見,這也沒有辦法,李亨勢力微弱,長安縣又不在他的控制之下,張皇後也隻能自降身階,像普通訪客一樣來拜訪獨孤明月了。
不僅如此,她來之前還要事先向千牛衛申請,得到同意後才能進長安縣,另外,她的護衛一律不準進長安縣,都在朱雀大街上等候,而改由千牛衛的千餘名軍士護衛她來獨孤府,說護衛是好聽,實際上就是監視,堂堂的一朝皇後得到這種待遇,恐怕也是絕無僅有了。
張皇後不愧是個極厲害的女人,她不僅把護衛留在朱雀大街,而且隻帶兩名宮女,連宦官和其他宮女都不帶了,連趕馬車的車夫都是由千牛衛安排,她面不改色,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馬車停在了戒備森嚴的獨孤府前,張良娣在兩名宮女的扶持下,走下了馬車,這時,獨孤明月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盡管張良娣貴為皇後,但明月知道,她的丈夫并沒有承認李亨為大唐新皇,所以她也不能把張良娣當做皇後,不能用臣禮參拜皇後,否則這會給人誤解,讓别人以為李慶安也承認了李亨,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李慶安的态度,不能有半點大意。
明月隻是把張良娣當做了一個貴客,上前盈盈施禮道:“小妹明月參見張王妃。
”
張良娣聽她叫自己王妃,不由心中苦笑,她果然不承認自己是皇後,如果是王妃,那她就和明月是一個等級,她是雍王妃,而明月是趙王妃,明月這樣稱呼并沒有失禮。
張良娣臉上沒有半點愠色,她立刻上前親熱地挽住明月的胳膊道:“聽說令堂染病,聖上便特地命我來探望。
”
明月當然知道來探望自己的母親隻是借口,她來找的是自己,便笑道:“家母隻是染小恙,讓你們牽挂了,來,請府中坐吧!
”
明月将張良娣讓進了貴客房,又命侍女上了茶,兩人分賓主落坐,張良娣給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立刻遞上一隻盒子,張良娣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支極為罕見的千年野山參,她将盒子推到明月面前,笑道:“這是聖上的一點心意,給令堂養養身體。
”
明月原則性極強,如果張良娣說是王爺的心意,或者什麼都不說,或許明月就接受了,這是待客之禮,可張良娣偏偏強調這是聖上的心意,如此,明月怎麼可能接受?
她笑着把千年人參又推了回去,笑道:“家母體熱,醫生再三叮囑,不能吃人參黃芪等燥熱之藥,王妃的心意我們領了,但東西不能收。
”
“這個.....”
張良娣語塞了,她沒有想到明月這麼強硬,連她的東西都不肯收,心中一陣悻然,她心裡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便又笑道:“其實這也不是聖上所賜,而是我的一點心意,現在雖然用不着,以後還有機會,妹妹先收下吧!
”
明月笑了笑,也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等待張良娣下一步的話,張良娣有一種一拳打空的感覺,她這才感覺明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年輕無知,她收起了輕視明月的想法,便徐徐說出了今天的來意。
“趙王妃,我前來貴府,一是來探望令堂的病情,二是受聖上之托,來商量一下令子的封爵,聖上打算封令子為成王,實授三千戶,如果王妃不喜歡成王這個封爵,可以提出自己的意向,聖上一定會考慮。
”
一般而言,親王的嫡子是封郡王,而不可能再封親王,隻有太子長子才有封親王的機會,李亨打算封李慶安之子為親王,這明顯是一種特殊的拉攏,也是他準備的一系列讓步之一,目的就是要李慶安承認他的帝位,而第一步就是想從明月這裡打開缺口,隻要明月答應,他就立刻下诏封李慶安之子為親王,這樣,他就能掌握輿論的主動。
李亨當然知道李慶安不會輕易答應,但趙王妃卻未必懂這個道理,說不定她愛子心切,便一口氣應允了。
明月笑而不語,張良娣以為她動心了,便又鼓動她道:“其實聖上對獨孤家一直念念不忘過去的舊情,聖上不止一次說過,獨孤家有功于社稷,當予與厚待,聖上不僅要封令子為親王,同時封令尊為國公,封令堂為國夫人,讓孤獨家享盡榮華富貴,這是聖上的原話,王妃考慮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