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霸領着車隊已過柳城,國中留守封弈、陽鹜等人已經派人前去接應慕容霸車隊,委派宮中醫官,先行照顧慕容翰。
用辒辌車,大加收殓高诩,劉佩二人屍首。
卻聞燕軍中信使傳信,燕軍已退趙軍,宇文都城已破,宇文全境已盡數為燕國所有,辟地千馀裡,逸豆歸已敗退到漠北身死未蔔。
燕王悉收其畜産、資貨,徙其部衆五千馀落于龍城新都,宇文部落至此隕滅。
慕容霸小聲的向慕容翰耳畔道:“王伯,燕軍大獲全勝,宇文已滅了。
”
那車上的慕容翰聽到消息神情也略一振奮,微微一笑,旋即臉上又暗淡下去。
卻聞醫官說道:“将軍,慕容翰将軍傷勢尚重,莫使其意有所動,還需靜心療養。
”
“醫官所言切切,還望細心照顧我王伯。
”慕容霸拱手作揖。
車隊漸漸靠近燕都,這是入城前最後一個驿館了。
慕容霸悉心照料王叔,之前沿途幾乎每個驿館都會休息片刻,以便醫官查看王叔的情況。
隻見這驿館道都城的路上俱是歡慶勝利之像,沿途掌燈結彩,鹵簿儀仗齊備,鼓樂齊鳴,俨然是歡迎燕王的規格。
官吏驿館屬員紛紛也恭賀慕容霸打了勝仗,凱旋而歸。
慕容霸心中不由大為不滿,道:“今我燕王大軍未歸,吾豈敢僭越,今我燕軍痛失兩位幹臣,汝豈能有心歡慶于此,傳令下去,把這些沒用的全都撤掉。
”
那驿丞卻有些為難“将軍,此乃前軍師将軍之意,恐怕……”
“吾不論誰之意,我為臣子,隻奉王命行事,不受朝賀,不擺儀仗。
非若此,此都城我誓死不入,隻等燕王到此,方才如此。
”
隻見慕容霸如此堅持,那驿丞無奈,也隻能禀告慕容評。
卻見高弼孤身來到驿館,隻見其形容枯槁,一身缟素,雙目紅腫,慕容霸看着高弼,四目相對,兩人的眼眶中的熱淚止不住的流出來。
“高弼,吾錯矣,是吾之失。
”慕容霸言至此,向高弼伏身緻歉。
“慕容霸,切莫這樣,快快請起。
”高弼見此也伏身,“我已聽聞此戰之經過,确是萬分兇險。
”高弼看到慕容霸也是滿身被創,遍布刀痕,甲胄殘破,“慕容霸,天佑我大燕,宇文部之滅,我燕國至此昂然挺立于中國之北境。
父親,燕國不久将大出于天下。
”說完仰天歎道,一汪熱淚流出。
“好生殓葬你的父親,擇一風水寶地落葬。
”慕容霸輕言道。
“如今都城留守世子和前軍師将軍都準備燕王凱旋大典,都中人手不足,且慕容評素輕我遼東世族,吾欲為之,今之奈何?
”高弼無奈。
“豈有此理,兩位功臣為我燕國不惜身而殒命,我燕國豈能讓有功之臣寒心,今我部大軍已俱已歸城,傳我将令,我部将士俱服三日之喪,全軍缟素,以慰英靈。
”
“慕容霸,是否請示燕王。
”高弼還是猶疑。
“不必了。
”說完慕容霸解下身邊的東珠,交給高弼“自古大喪者須供供飯玉,大夫以珠。
高诩素來身無餘财,不置田宅,吾甚無可奉,今以此奉上。
”
“慕容霸萬萬不可,禮遇過甚我輩如何擔待。
”
“不為君臣,隻為朋友,忘年之誼,豈能相忘。
”
那高弼含着淚收下了,言道:“劉佩将軍家中隻餘一孤兒寡母,其子名曰:劉當,其族人劉斌甚為恭順謙和,如今攻克宇文,舉國歡慶。
他隻怕未得王命不敢擅自發喪。
”
“此事我已知曉,你毋憂,吾自親往劉斌府上。
”
高弼起身道别,迎其父靈柩往自家府宅中去。
慕容霸遣人送慕容翰返入府中,讓人好生照料。
幸得段先提醒,府中無一貼心之人侍奉,段先代慕容霸先行到慕容翰府中探視,親奉湯藥。
慕容翰府中人等又暗自得到公孫貴嫔侍女小鵑的賞,常翻被褥,勤于擦身,慕容翰的病體殘軀,漸漸維持住了。
稍後慕容霸前往劉斌府中,曉以利害,申明大義,劉斌大為感慨,歎曰:“慕容後輩真性情之人,人得一知己足矣,生死相托,勢不忘。
”
回頭轉身命人,隻見一個雉子前來,附身恭敬的言道:“臣子劉當拜見将軍。
”
卻見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大大的眼睛通紅,臉色蒼白,顯然是傷心過度所緻。
慕容霸不由的的大為愛憐。
“世侄快快請起,汝父是為國捐軀,我又有何德何能受你此大禮。
”
劉斌見此,說道:“劉佩家無餘财,劉當也無年長的兄長,還請霸公子能垂愛體恤,許其在你身邊多加照拂。
”
慕容霸忙言道:“我當禀告父王許功臣子弟入庠學,不使一個功臣之後寒心。
”
劉斌并劉當齊齊拜道:“微臣再次謝過了。
”
言罷,慕容霸拿出餘财,命有司制作車馬明器及飾棺,擇風水術士選上佳墓穴安葬。
此時高氏府邸,哀樂直沖雲霄,案上供着靈位,前置香爐,漫天的靈幔充盈于堂屋。
其棺椁飾以黑漆,載飾以蓋,龍首魚尾,華布牆,纁上周,交絡前後,雲氣畫帷裳。
旁邊明器者:其明器:憑幾一,酒壺二,漆屏風一,三穀三器等不一而足。
慕容霸前來吊喪,隻言道:“吊君忠義,為燕盡忠。
吊君弘才,文武相繼。
吊君氣概,谏阻燕王,遼東得保……。
”
慕容霸每每言及“吊君”二字堂下哭聲一片,曆數其高诩這幾年在燕國的貢獻進言,聞着落淚。
未及,府中又歌聲大作,此為挽歌。
聲辭哀切,遂以為送終之禮,詩稱“君子作歌,惟以告哀”。
朝中留守衆臣,特别是漢臣聞聽王族之中有慕容霸吊喪,也紛紛放下顧慮,一時之間,高弼府前吊喪之人絡繹不絕。
此時那慕容評心情确是大好,雖然被侄兒慕容霸嗆得一陣難受,但想來遼東世族漸次凋零,這大臣之中,知道其當年崔益之事也所剩無幾,心情不由得一陣大好。
這日慕容評正飲得佳釀,醉醺醺的在庭中的卧榻之上休息,冬日正午的陽光和煦隻叫人身上暖洋洋的,不多時便睡着了。
隻眯了一會兒,卻見世子前來,看到叔父這樣,不由得怒上心頭,喊道:“叔父可真是好興緻,我都中留守衆臣盡皆到高弼、劉佩二人府中吊喪,你倒浮生偷得半日閑,是不是再找幾個侍女舞于堂前”
那慕容評不知是不是呓語,竟說道:“那這樣最好,歌舞助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