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非情所能
雖然還未深談,但是趙昺已經知道兩位師傅在如何處理此事上亦存在分歧。
應節嚴的意思是從寬處理,不必擴大打擊面,以免引起朝野恐慌,誤傷無辜之人;而江璆的意見則是絕不能手軟,對于威脅到皇權者要無情打擊,并要深挖參與者,使朝野上下再無人敢于挑戰皇帝的權威。
趙昺深知在皇帝——權力——權臣的高端對決中,一切是以權力為中心,指針偏向誰,誰就掌握實權,誰就可以對對方生殺予奪。
若是十年前趙昺有當前的實力,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清洗異黨,即便不會殺的皿流成河也會放倒一片。
而這些年來他因為實力所限,隻能選擇有限的打擊及更多的妥協,以維持朝中各方勢力的平衡。
這種選擇說起來很辛苦,也很無奈,更讓他倍感憋屈,就如同在鋼絲上跳舞,唯恐一不小心打破來之不易的穩定局面。
但是趙昺知道無論如何彌補和融合,人們本能的去站隊,朝中上下也分為行朝黨和帥府黨。
由于自己的存在及強盛的武力,帥府黨得以避免被行朝黨吞并,漸漸形成雙方即相互合作,也相互提防的微妙關系。
可重回江南後,随着本土官員被啟用,他們又都被視為瓊州派。
當然原有的格局尚未被打破,但是陳宜中欲重奪權力引發了一場動蕩,他知道自己已經不為瓊州衆臣所容,轉而利用自己大肆鎮壓叛臣的機會,以前朝宰相的身份拉攏江南舊官鬧事。
可在這個時候,行朝黨和帥府黨站在了一起,共同對敵将其擊敗。
本來這是重整朝綱的好機會,但未等趙昺動手便被太後接手,陳宜中殒命,姚良臣和魏天中兩位重臣落馬。
從客觀上講,他們三人都屬于行朝一派的,他們的落敗使實力受損,而他借機将己方官員提拔上位,卻不等進一步行動加強江南官場的統馭力,鞏固基層政權,便被江南本土官員趁虛而入。
而本土官員進入朝廷,當然不能排除政權交替後重建政權的需要,可他們能迅速滲透進部省,并充任中、低級官員,就不能不讓人多想。
若非有人故意放水,又怎能使這麼多人能夠進入中樞要地,可答案又呼之欲出。
帥府一系的人馬,最初都是些低級官員,趙昺更是初來乍到,與朝廷各色人物交往有限,在江南根本沒有根基,故交中出色的人物也極少。
不過行朝一系就大為不同了,他們在舊朝中為官,有些人雖然職務可能不高,但結交的都是名儒賢士,且多有門生故吏。
即使從前隻是地方官員,昔日同僚也少不了的。
如今進入江南,他們很多人都得到提拔,掌握了些權力,而推薦‘自己人’入朝為官,施恩于人不僅能獲得人脈,也便于收為心腹,壯大自己的實力。
趙昺越想越覺心驚,如此一來不僅牽扯甚廣,且會再度打破朝堂上的勢力平衡。
行朝系一直被自己依靠軍隊打壓,難以擅權。
加之帥府系的人經過多年的培養和曆練已經成為可用之才,正逐漸進入中樞晉身高位,且有陳則翁和鄧文原、江璆等位列宰執,正逐漸擠壓他們的傳統勢力範圍,侵奪他們的權力。
而他親政日近,太後即将徹底退出朝堂,想到他此後必将大肆提拔帥府系的官員,行朝系的權力會進一步遭到削減,那麼鬧這一出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陛下是否有所悟?
”應節嚴與江璆争辯了一番,仍然意見相左,難以達成統一,看到小皇帝隻是靜靜的聽着卻未發一言,他放下碗問道。
“朕怎麼覺得這像是有人給朕挖了一個坑呢?
”趙昺長出了口氣,輕輕搖頭苦笑道。
“陛下之言是何意?
”江璆卻有些不解地道。
“兩位先生你們看,此事朕若是認下了侵吞國孥之事,便是失德;而若是不認,将此事定性為诽謗皇帝進行追查,必然會牽連到衆多的人,那樣他們依然可以說朕不聽谏言,殘害朝臣,還是會扣上失德的帽子!
”趙昺摸摸頭頂有些無奈地笑道。
“嗯,陛下所言不錯,是臣想的簡單了!
”應節嚴聽了點點頭沉聲道。
“謀劃之人心思缜密,彈劾陛下侵吞國孥之事無論成敗,最終其都是獲利者。
即便事敗,若是陛下不予追究,他們可以繼續安享高官厚祿,并試探出陛下的底線;若是陛下追究,為了避免大亂,也會适可而止,倒黴的是那些小人物,與其依然無關疼癢,卻仍不缺投靠之人。
”江璆聽了也意識到問題的不似表明上那麼簡單,眉頭緊鎖地道。
“唉,這些人不将心思用在國事上,卻總想着争奪權力,使得内鬥不止,甚至不惜挾制皇帝,真是可惡!
”趙昺攥攥拳頭歎口氣道。
他來到這個世界年頭不短了,十分清楚一個皇帝被認為是失德意味着什麼。
中國古代以禮法治天下,皇帝根本不能随意殺人或違抗祖制,否則一幹宗室和朝臣乃至于天下人便會認為皇帝失德,極有可能廢了這個皇帝然後扶持太子或其他宗室上位,古代多少皇帝都曾經曆過。
漢代景帝也就是漢武帝的父親下令削減藩王結果諸侯王群起而攻之宣稱要清君側,也就是留個餘地給皇帝,表面上看皇帝之所以昏庸那是因為身邊有讒臣。
同樣明代的建文帝認識到宗室藩王的危害,便執意要削藩,結果朱棣便以殘害宗室,皇帝失德為由起兵造反。
而建文的失敗也是過于自信,他雖是皇帝,但不是朱元璋這樣馬上取天下的枭雄,對朝廷的掌控遠達不到那個地步,貿然行事中落得個生死不知的下場。
“陛下即已識破他們的奸計,就應妥善解決,久拖不決亦會生變!
”應節嚴言道。
“嗯,朕明白。
”趙昺點點頭又道,“朕有些不解,謀劃之人能将此事策劃的如此完美,必是兇有大才之人,以其能定能得以重用。
以當前所知,朕猜想此人應出自吏部,否則是無法将這些安插入中書。
先生一直主管吏部,可知有如此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