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将話說完,整個書房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不管是秦王政,趙高,還是廷尉,國正監都沒有開口。
這一刻,他們根本不知道開口說什麼,亦或者如何開口。
此事關系到王室,關系到當今太後,更關系到當今朝野之上,威勢赫赫的文信侯呂不韋。
大秦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特别是,文信侯之威,縱橫大秦數十年,早已深入人心。
而且此事,也關系到了秦王政,是以,臣子不敢輕言,而秦王政聽着聽着,素來淩厲的目光變得一片茫然。
良久愣怔,不知所以。
這件事對于秦王政打擊極大,太後醜聞已經讓他不堪重負,如今卻是聽聞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仲父呂不韋。
看到秦王政愣怔,目光茫然,廷尉也清楚今日恐怕是得不到決斷了,連忙示意國正監離開。
兩個人對着趙高點了點頭,示意照顧好秦王政,便走了。
這件事關系到文信侯呂不韋,必須要慎重,廷尉老成持重,自然清楚想要追責這樣一位樹大根深,剁一跺腳,大秦朝廷都要抖三抖的人,必須要從長計議。
當廷尉與國正監離開許久,秦王政方才緩過神來,隻見兩位老臣早已不見,隻有趙高小心翼翼的站在燈影下。
“趙高,你說,世間,還有可信之人麼……”
秦王政的聲音飄忽,如同說夢話一般,眼眶之上有淚水流淌下來,也渾然不知。
精明機靈的趙高,第一見如同神聖一般的秦王如此可憐,如此的脆弱,一時竟慌亂了。
“撲通!
”
手足無措下,趙高匍匐在秦王政的面前,叩頭,道:“王上,你索性打小高子一頓……”
剛要繼續說,一看秦王政神色不對,連忙改換,道:“王上,諸位公子對陛下尚有父子深情,當日三公子不管不顧救駕可見一般……”
“哈哈哈……”
突然之間,秦王政一陣嘶聲大笑:“上天,上天,你為何如此戲弄我嬴政?
啊……為何?
”
……
伴随着嫪毐案的決刑之期越近,呂不韋越發不安,無奈之下,從府邸之中離開,住進了文信學宮。
走在蘭池林下,一種無法言說的思緒淤塞心頭,已經年逾花甲的呂不韋第一次迷茫錯亂了。
一直以來,少年從商,中年從政,呂不韋謀算很深,從未失算過。
甚至于說他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商人也不為過,隻是到了花甲之年,他本以為自己無愧于心。
但是,此刻他根本靜不下心來。
他心裡清楚,不是秦王對他打壓,而是心底第一次沒有了那種坦蕩堅實,沒有了那種凜凜大義。
沒有了那種敢于面對一切流言而隻為自己景仰的大道奮然作為的勇氣。
望着深深池水,呂不韋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年老了,還是因為那一件久遠的情事。
他掌政秦國多年,自然清楚大秦法治的森嚴,在黑冰台與廷尉府下,整個大秦沒有秘密。
就算是,當初自己做的多麼隐秘,都會被秦王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