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璟重新安排耿先生也在大家意料之中,哪怕是朝廷的史官都沒有人站出來質疑。
畢竟從當年耿先生入朝以來的事迹,她已經創造了太多的奇迹。
加上耿先生也不是個飛揚跋扈的人,又是個有着神仙之術的奇人,上至王侯将相下達販夫走卒,都對她尊崇有加。
一個修行追求天道的女冠,不會對朝政産生什麼影響,所以李璟對于耿先生的推崇,大家都認為很正常。
就是随她而來的那個少年,本來大家認為不過一個侍從而已。
誰知據說乃是她本門長老的弟子,按輩分在逍遙派中的身份來說乃是她師弟。
這個少年修真名喚蕭乘,長得相貌堂堂卻又氣宇軒昂。
皇帝李璟雖然還沒有聽他宏過大法,但是既然是耿先生所介紹,皇帝絲毫也沒有怠慢。
不過作為鴻胪丞的潘承祐心中倒有些計較,因為看蕭乘的年歲應該還未及冠。
但是皇帝都另眼相看,親自讓高思士吩咐自己給賜座在耿先生後面,潘承祐哪裡敢有半分的怠慢。
看着蕭乘也被安排的坐席,而且還是緊随了耿先生的身後,這讓大殿裡許多紅袍官員都眼紅了。
要知道唐國皇族自保大末年以來人丁一般,身穿明黃繡龍袍都坐在禦階下左手邊,看去不過七八人而已;大殿裡身着紫袍的大佬,也不過堪堪二十餘人;其餘的便是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員居多,這些人雖然也分朱色和淺紅,但是至少乃是唐國朝廷的中間階層。
紫袍大佬大多數都坐在左右第一排,顯示着他們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沒有人敢吱聲和異議。
接下來便是各部的那些朱紅大佬們,他們其實乃是朝廷真正決策群。
耿先生的座位便被鴻胪寺的人安排下去,坐在禦階下的右側,和原來幾個修真坐在了并排。
僅次于幾個太師、太傅和太尉,這些身着紫袍大佬坐着的第一排。
畢竟當天耿先生也是受過皇帝李璟紫袍的,雖然沒有實權行走,那也是真正有勳銜的。
比那些所謂的侍郎、将軍還要顯耀,可是大殿裡的人隻有羨慕的份了。
這耿先生雖然素顔輕色,卻也膚若凝脂賽若桃紅,看到她的人忍不住都注目遠眺,可是想到她和李璟的關系,大家都是僅僅一瞥便又以目觀鼻。
可是她卻微微含笑,和經過的每個人都颔首為禮。
坐下之後她左手邊的人,乃是如今唐國最大道教正法派在金陵城的代表,禦賜紫衣金玉帶稱罡古先生的道長,乃九大天雷正法弟子之首洪天賜。
他乃是醉仙人譚峭最傑出的弟子之一,平時醉仙人譚峭常年居住廬山修道,還在廬山開辟了唐國最大的國學道場。
雖不時來宮裡和皇帝李璟講道,但是仙名卻早已經是名揚四海。
金陵城正法派對外以及和朝廷交涉的事物,卻是全部交給了這個罡古先生打理,他隐隐乃是金陵城道家代表。
把耿先生的座位安排在洪天賜身邊,自然便顯得有些微妙也是合理。
因為作為中原如今最大的道門正法派,名氣自然比逍遙派風頭還要旺。
何況罡古先生是正法派如今主要管事,禦賜紫衣代表了其身份和地位。
雖然其師仍在人間,而且掌門還是其師醉仙人。
可是耿先生卻是逍遙派的掌門人,雖然在道家的輩分可能還不如醉仙人,可是和罡古先生比起來隻是不差,何況她還是逍遙派的話事人。
估計當時聽到李璟的安排,鴻胪寺的老大潘承祐有些頭疼,畢竟開始皇帝可是邀請耿先生坐在自己身邊的,雖然耿先生最終推辭了,那也隻能說明是耿先生自己謙虛謹慎。
由此自然可以想象到,她在皇帝李璟心目中的重要性。
如果耿先生是個挑理的修真,一定會和罡古先生争坐修真者這邊首位的。
畢竟朝廷紫衣大佬接着排位,便是這幾個修真的位置。
雖然說修真不問世事,但是隻要沒有成仙得道,難免不有争強好勝世俗之心。
何況如今道佛昌盛至極,弘法對于修真來說自是首要。
可以得到一地藩鎮的支持,何況是中原南方最大藩鎮的支持,對于哪個修真門派來說都是首要大事。
不過讓潘承祐松了口氣的是,耿先生絲毫沒有因為此事表現絲毫的不愉。
如今她右邊坐着的人,乃是道門上清派如今的掌門聽風子,便是貞素先生王栖霞的長徒衛風亭。
衛風亭本來是挨着洪天賜坐着的,按道理來說,他的身份自也是最配洪天賜如今狀态的。
他雖然沒有得到過皇帝禦賜紫衣,但是上清派乃是楊吳以來,本地最盛的道門。
問政先生聶師道、貞素先生王栖霞以來,那都是得到過楊行密和李昪厚待,禦賜過紫衣金玉帶的。
聽風子衛風亭作為上清派如今的掌門,在金陵城那也是有名的所在。
但是耿先生進來大明宮之後,李璟讓人重新安排座次,勢必要有人讓位的。
開始眼見耿先生推辭了坐在皇帝身邊,這種巨大的殊榮對于以往的耿先生來說,是已經有過先例的。
但是耿先生卻主動的回絕了這種殊榮和寵愛,要求來和道門這幾個修真一起坐,這就隻能說耿先生有着非凡的心态了。
雖然修真之人對于俗世之事無争,但是道門萬千宗,誰不想自己宗門超人一等。
何況畢竟大家都在金陵城,雖然不能明目張膽的争面子,誰都懂得給李璟面子,但是能讓自己宗門揚威,這是誰在心裡都想的。
大家心裡都雪亮,而衛風亭看到洪天賜開始都謙讓,他自然便知道洪天賜這是在做一種态度,隻有果斷的起身邀請耿先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潘承祐自然對衛風亭的明智松了口氣,耿先生對于衛風亭的示好自然心裡也明白,但是她沒有再推辭,因為以逍遙派在金陵的狀态來說,她不适宜再做退讓。
如此衛風亭坐下之後,他身邊的人自然便依次的往後延開,把座次重新的挪了一挪。
如此接下的才便是鬼谷門奇才,人稱煮酒先生檀一話的那個非俗非道。
而最後的那位道門尊長,便是天師府那位低調的執事人尹元铎。
本來在京城的道門,雖然不能說有千萬,但是至少也有不下于十個宗門。
至于名聲不顯的散修,更是不計其數。
可是最後受到鴻胪寺邀請的,卻也隻有這四人能夠出席。
李璟沒有請耿先生,卻是因為她一直便住在宮裡,前兩天突然便閉關修行。
李璟自然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快出關來,于是連她那住在逍遙宮的大弟子嚴玉仙都沒有請。
倒不是嚴玉仙身份不夠,而是外傳那嚴玉仙和前太子弘翼私交甚好,而李璟剛剛下旨廢立弘翼,在這關頭容易引起人臆想。
偏偏耿先生臨時出關,就是李璟都不得不放下姿态來,邀請了耿先生一把,顯示她的尊崇給文武百官看看。
如今雖然把座次重新的排定,倒也沒有太出人意料之外。
而這個少年蕭乘,能夠坐在耿先生的身後,自然便是和那些朱衣官員坐在了一排。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頭戴黑紗籠頭道冠,在人群中卻是格外的紮眼,但是無人敢有異議。
大殿裡的酒席雖然有基本的座次,其實還是比較自由沒有嚴格的局限。
何況這個時候的酒桌簡單,隻是擺放水果酒菜而已。
大家都圍着大殿中間的宮伎,看她們翩翩起舞,和着宮樂甚至有人即興作詞和詩。
很快大家似乎便忘了蕭乘的意外,畢竟大家想取悅的,還是禦階上坐着的李璟。
這種自由的宴席,在唐國國主李璟執政以來盛行,因為李璟喜歡詩詞歌賦,自己更是這個時代的詩詞大家。
大家可以和應李璟,也可以自由的飲酒作樂,私下裡交流聊天。
這個蕭乘自然便是随耿先生和馮碧唯回金陵的蕭九郎了。
因為馮碧唯出關以來,便在逍遙宮裡居住,蕭乘便随馮碧唯還有那個馮玉婵一道回到逍遙宮。
倒是耿仙笙自行回宮去了,讓蕭乘驚訝的便是蘇侯,居然也不打招呼人便不見了。
他到了逍遙宮裡認識了主持宮事的嚴玉仙,聽說自己比嚴玉仙還大一輩,心中難免有些驚訝。
可是想到馮碧唯在逍遙派的身份,自然便也釋疑安然了許多。
在逍遙宮裡屁股還沒有坐熱,便被馮碧唯帶入宮裡,和耿仙笙一起來參加什麼宮宴。
雖然不知道馮碧唯有什麼用意,但是馮碧唯自己沒有來,卻為什麼安排自己和耿先生參加呢?
看到耿仙笙和幾個修真聊了幾句,便回身把自己介紹出來,蕭乘雖然有些驚訝,但是隐隐有種感覺,自己可能要應付了。
蕭乘起身給幾個修真見禮,大家似乎都很和善。
倒是那個鬼谷門的煮酒先生檀一話,看着自己的時候蕭乘發現他眼神有些不一樣。
蕭乘卻是插不上話,隻有聽着大家聊天,看李璟做了兩首小詞,卻也不知道好壞。
宴席氣氛熱烈,尤其是那個安定郡公,他也和應了皇帝李璟的小詞,看着大家都鼓掌贊賞,想必是極為不錯。
戶部侍郎韓熙載,也帶頭和應起來。
看他的身高猶如鶴立雞群,蕭乘倒是多看了兩眼。
不過讓蕭乘驚訝的是,韓熙載回應了兩首,居然有個紫袍老者起來澆冷水,聽身邊的人議論才知道,這個人是太子太傅馮延巳。
蕭乘雖然不知道馮延巳有什麼牛氣,但是看到他做了兩首小詞之後,連李璟都擊掌叫好,便知道這個人還是有些才華的。
不過他好像和韓熙載有些不對路,當着李璟的面便公開奚落,倒是有些少見。
看着韓熙載似乎有些不在意的樣子,蕭乘卻從他眼神裡看出了一絲憤怒。
使得蕭乘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大殿之外,記得剛剛有一個人也是有這種眼神,那個人好像站在殿外假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