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碧水,斜陽煙柳,茉莉、建蘭香氣随風隐約,叩門良久童子卻道女郎不在,張萼大為掃興,問薛童:“你家女郎去哪裡了?
”
薛童道:“竟陵譚先生到了金陵,我家女郎去白鹭洲碼頭拜見譚先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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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萼惱道:“哪個譚先生?
”
薛童道:“是我家女郎的老師,寫詩的。
”
張岱道:“應該就是譚元春了。
”
從青浦來金陵的船上,王微與張岱、張原論詩時極為推崇竟陵鐘惺和譚元春,張原說鐘、譚的詩不過爾爾,王微很不服氣——
張原道:“罷了,我們回船去吧。
”轉身便走。
張岱、張原跟上,小厮福兒還站在院牆邊與薛童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張萼氣忿忿道:“這女郎假惺惺,水性楊花無憑準。
”張萼生氣,那自是因為他對王微是很在意的,興沖沖來訪,卻被告知去見另一才子名士去了,張萼當然不快活。
張原笑道:“三兄還真當作王修微望眼欲穿盼我們來啊,結識我們之先,她已經交結名士半江南了,譚元春曾教她寫詩,也是她老師,去拜見老師也是應該的。
”
張萼翻白眼道:“這女郎老師倒是多,又是陳繼儒又是譚元春。
”
張岱道:“譚元春如何比得陳眉公,差得遠了。
”
……
“逼汗草、茉莉花,十文錢一束,十文錢一束——”
兩個趿着木屐、穿着無袖單衣的十四、五歲少年各挽一個草籃,高聲唱賣而來,沿河妓家便有嬌婢卷簾,攤錢争買,賣花少年是慣常來的,一時紛纭笑谑,香澤盈盈——
張原三人跟着那兩個賣花少年緩緩而行看熱鬧,忽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從一棟梅竹掩映的屋宇裡走了出來,這女孩兒前發覆額,眉目如畫,膚色白皙可愛,右掌心墊着一方絲帕,絲帕上有兩疊銅錢,脆生生道:“裙屐小哥,逼汗草、茉莉花我家各買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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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蔻,我給你留着呢,這兩束最好,含苞未放,放在枕頭邊,夜間就開了,分外香。
”
一個少年殷勤地将兩束花交到這女孩手中,女孩左手接過花束,先嗅了嗅,嫣然一笑,右手一傾,那兩疊錢叮叮脆響落入少年的草藍中,說聲:“多謝兩位裙屐小哥。
”腰肢一扭,蓮步輕盈,隐入梅樹竹蔭中——
兩個少年草籃裡還有些花草未賣完,卻不立即離開去别處叫賣,站在梅竹院牆下發呆,聽牆内那女孩脆生生的笑聲——
張萼笑嘻嘻上前道:“這女孩才十一、二歲,你二人就想入非非了,簡直是禽獸。
”說到“禽獸”二字,臉一闆。
兩個賣花少年頓時漲紅了臉,又驚又怕,拔腿就跑。
張萼大笑,跟過來的薛童也笑。
張原笑道:“三兄吓唬小孩子。
”
張萼道:“也不算小了,我十五歲就已嘗**滋味,嘿嘿。
”轉過話題道:“方才這女孩兒着實嬌俏軟媚,再有兩年定然又是一個勾魂攝魄的女妖精,不知是誰家女孩?
”便問薛童?
薛童道:“那是湘真館李蔻兒,李雪衣姑娘的妹子。
”
張萼喜道:“這便是李雪衣的居所啊,妙極,李雪衣有妹如此,可以想象李雪衣的嬌容——大兄、介子,既然王微不在,我們便到這湘真館看一看如何?
”
薛童撇嘴道:“雪衣姑娘與我家女郎一起外出了,不信你們敲門試試。
(《》網.com)”說罷,轉身回幽蘭館去了,這童子走得極快,轉眼就沒影了。
梅竹掩映下的院門已經關閉,曲中舊院要到華燈初上時,宴歌弦管、聲光淩亂,方顯繁華,而此時是炎熱的午後,賣花少年一過,又顯冷冷清清。
張原道:“回去吧,莫再去讨閉門羹吃,李雪衣是曲中名妓,不事先約好,哪能就見得到。
”
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經過曲中市肆時,見器物精潔異常,香囊、雲舄、名酒、佳茶、饧糖、小菜、箫管、琴瑟,皆是上品,張原三人買了兩壺細酒、一盒湖州岕茶、一罐饧糖和幾樣金陵小菜,讓馮虎用個籃子拎着,回到止馬營碼頭浪船上,留在船上除了四名船工外,還有張岱的小厮茗煙和穆真真、素芝和綠梅這三個婢女,來福、能柱、武陵幾個都去了雞鳴山下那處房子,船上有些器物已經搬到那邊房子去了,穆真真問張原:“少爺,這八隻箱子何時搬過去?
”穆真真知道這八隻箱子的重要。
張原問張萼:“三兄,我們今夜能到新租賃的房子睡覺嗎?
”